那人轻松的语气一点儿没能安慰到严振江，他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敷衍，转头脸色更沉。
楚牧怎么做到的？苍岭一个边缘的守备区，他又不是个会来事儿的人，是怎么做到给苍岭争取来这些好处的？
他来了苍岭不应该满心愤恨，跟自己一样陷入郁闷烦躁吗？
严振江无法理解，自己当时过来避风头还好说，可楚牧不一样，他在国防大学接受了进修，肯定对未来有过展望，冷不丁被丢来苍岭这个鬼地方，他不是应该更加绝望才对？
如果是自己，严振江设身处地想一下都受不了，这种委屈足够让他怀疑人生，甚至生出报复世界的想法。
之前看到楚牧忙，严振江只以为他是想用徒劳无功的忙碌来麻痹自己，这个又偏又穷的守备区哪儿有那么多事可忙？不过是楚牧不想接受现实罢了。
没想到他还真忙出了名堂来？他就那么没有尊严？落得什么样的处境都无所谓？
严振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，多领到的物资也丝毫不能让他开心，他蓄谋已久悄无声息散播出去的言论化为泡影，等于又白忙活了！
相比之下，萧晚晴乐坏了，本来还担心这个冬天自己跟严志平会很难熬，没想到压力一下就小了许多。
喜得她连着几天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，“我盘算了一下，至少不会缺米少油饿肚子，菜反正是来不及种，不过秋姐给我匀了些腌菜，就算后面补给跟不上也不慌。”
再加上她吃的不多，严志平吃得更少，消耗速度不快，心里就更有底。
“前些年每到冬天我是愁得都睡不着觉，要算着家里的口粮，严振江是顶梁柱不能饿着，志刚和志华在长身体也不能亏着，不够就只有从我的份里挤，他们是一点儿不操心，就好像家里的米桶会自己长米似的。”
现在萧晚晴不用为这些发愁，顿时觉得天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。
武菱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儿，趁着午间休息，说要给志平赶一件袄子出来。
“去年还不怎么会走，大多时间在床上，今年一下就长大许多，可以到处跑了，正好我有两件不穿的棉袄，拆了够给他做好几件。”
能吃饱，能穿暖，萧晚晴自己都没发觉她现在的要求好像就这么高。
武菱在旁边还夸她手巧，夸得真心实意，她就做不来这些细致活儿，家里缝缝补补都是楚牧负责。
不过她也不是没尝试学一学，有年秋天她找了块普通的布雄心壮志要给瑶瑶做身棉袄，为此跟着周彤学了好几个礼拜，觉得稳了，才埋头苦干。
然而等棉袄做好，武菱看着一只长一只短的袖子陷入沉思，她甚至找不出问题出在哪个步骤。
她分明记得自己就是严格按照周彤教的来，一点儿没敢“灵机一动，自作主张”，尺寸也是拿着尺子精准地量好，反复检查几遍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然而楚瑶很给面子，高高兴兴地往身上穿，还要穿出门跟人炫耀这是妈妈给她亲手做的衣服。
武菱实在忘不掉周彤看她的眼神，活像自己是个虐待女儿的后妈似的。
那之后武菱就彻底摆烂，也不试图挣扎，反正有楚牧在，楚牧的手艺可是得到过周彤的肯定。
萧晚晴听武菱夸自己，嘴角上翘，“哎呀这有什么难的？我一开始也不会，做多了就会了，志刚志华的衣服不都是我自己做的？比外头买的结实还便宜。”
她絮絮叨叨地说那两个孩子穿衣服费，好衣服上身两天都撑不过，家里哪儿有那个闲钱？她就只能去买最耐磨的料子自己做。
做出来不合他们心意还要被抱怨，严振江还站在他们那边说什么几件衣服能贵到哪儿去？
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，说得好像是我时间多喜欢做衣服一样。”
萧晚晴越说越气，却也不耽误手底下的活，看得武菱还挺佩服。
没过多会儿，一个小姑娘跑进来，抽抽噎噎地说：“萧老师，严志华带了虫子来吓人！”
萧晚晴：“……”
她只得放下东西出去，小姑娘又跟武菱说，“他们好像还拿去吓瑶瑶了。”
用虫吓瑶瑶？武菱好奇起来，也跟着起身往外走。
苍岭在群山之间，虫子不是一般多，每年防虫防蛇都是重要任务。
但有些孩子胆子大，就喜欢去捉虫玩，尤其把别人吓得吱哇乱叫，就更加开心，觉得他们都是胆小鬼。
虫是严志华捉回来的，一个看起来很狰狞的甲虫，带来学校后猛地扔到其他人面前，引出一阵惊叫和骚乱，他则哈哈大笑，乐此不疲。
有胆小的孩子被吓哭，严志华洋洋得意，“连虫子都怕，又不咬你们，真是胆小鬼。”
严志刚看到楚瑶跟齐玉有说有笑地过来，把甲虫拿过去，慢慢走到她们跟前。
“瑶瑶，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？”
楚瑶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他，“什么礼物？”
“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。”
齐玉猜到严志刚肯定没憋好屁，想拉着楚瑶走，“不要理他。”
严志刚嗤笑：“你可真有意思，我跟你说话了吗？你是不是想引起我注意？怎么，你喜欢我啊？我可不喜欢你这种。”
“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？！”
“那你上赶着？没看到我在跟瑶瑶说话？”
楚瑶小眉头一皱，“我不要你的礼物，小玉姐姐我们走。”
这人真是不讲礼貌，居然不喜欢小玉姐姐，小玉姐姐这么好！
严志刚拦住她，“我真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“那我也不要，不喜欢小玉姐姐的人我也不喜欢。”
齐玉见她叉着腰维护自己，感动得不行，严志刚于是换了个口气：“那我不说她了行不？我没骗你，你伸手。”
他见楚瑶愣神，快速把她的手抓过来，然后把虚握在手里的甲虫放到她手上。
齐玉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大叫了一声，脸色煞白，“瑶瑶，快把它丢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