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内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林晚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跟在周聿深身边,与前来打招呼的宾客寒暄。周聿深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,却始终不曾让林晚离开他视线范围半步,手臂偶尔会不着痕迹地虚扶在她身后,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。
苏念远远看着,那刺眼的一幕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。林晚的从容,周聿深的维护,奶奶毫不掩饰的偏爱,都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她精心策划的言语挑衅,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,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,反而衬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。
不行,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!她一定要让林晚彻底身败名裂,在奶奶面前,在周家人面前,尤其是在周聿深面前,永远抬不起头!那个恶毒的计划再次浮上心头,并且因为愤怒和嫉妒的催化,变得更加清晰和迫不及待。
她悄悄退到角落,拿出手机,找到一个没有保存但烂熟于心的号码,飞快地发了条信息过去:「计划提前,就在今晚,寿宴期间。找机会把她引到二楼西侧的休息室。务必做得干净,要让她看起来是‘自愿’的,或者至少是‘无力反抗’的。事成之后,双倍酬劳。」
对方很快回复:「收到。找机会下手。」
苏念收起手机,深吸一口气,脸上重新堆起娇俏的笑容,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怨毒气息的人不是她。她端起一杯酒,走向正在与几位叔伯交谈的周聿深。
“聿深哥,几位叔叔伯伯,聊什么呢这么开心?”她声音甜美,恰到好处地插入话题。
周聿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没有接话。几位叔伯倒是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。
苏念故作不经意地看向林晚,语气带着几分“真诚”的歉意:“林医生,刚才是我不好,说话欠考虑了。你别往心里去。主要是前几天听说你遇到意外,我实在是担心。这样,我以酒代茶,敬你一杯,算是赔罪,也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。”她说着,举起了手中的酒杯。
苏念她众目睽睽之下主动道歉敬酒,若是不接,反而显得自己小气。她端起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,微微颔首:“苏小姐言重了,我喝果汁就好。”
“诶,那怎么行?赔罪当然要喝酒才有诚意。”苏念说着,对旁边的侍者招了招手,“给林医生换一杯香槟。”
侍者很快端来一杯气泡细腻的香槟。苏念亲自接过,递到林晚面前,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:“林医生,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?”
“苏小姐客气了。”林晚微微一笑,举起酒杯,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。她动作极快,借着角度和手帕的遮掩,大部分酒液并未真正入口,而是浸入了吸水性很好的真丝手帕。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尝到了一点味道,带着一丝极淡的、不属于香槟的苦涩。
苏念见林晚喝了,眼底闪过一丝狂喜,自己也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“林医生果然爽快!”
敬完酒,苏念便心满意足地走开了,仿佛真的只是来化解矛盾。
她起身走向宴会厅外的洗手间。果然,刚走出没多远,就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,身体也有些发软。那酒果然被下了药!剂量似乎不大,可能是苏念怕在宴会上立刻发作引人怀疑,但足以让她意识逐渐模糊,体力下降。
她强撑着走进洗手间,用冷水拍了拍脸,试图保持清醒。必须立刻回到周聿深身边。她拿出手机,想给周聿深发信息,却发现手机信号不知何时被屏蔽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侍者服装、面容普通的男人走了进来,恭敬地对林晚说:“林小姐,您是不是不舒服?周先生让我带您去休息室稍作休息。”
林晚她认得这个身影,就是刚才送酒的那个侍者。
“不用,我没事。”她冷声拒绝,想绕过他离开。
但那“侍者”却挡住了她的去路,脸上依旧带着职业化的微笑,眼神却变得锐利:“林小姐,请别让我为难,周先生在等您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力,同时,一只手看似礼貌,实则暗含力道地抓住了她的手臂。
药力作用下,林晚的抵抗变得微弱。她想要呼救,却发现洗手间附近不知何时被清场了,空无一人。她被半扶半强迫地带着,走向与宴会厅相反的方向,上了二楼,径直朝着西侧那间僻静的休息室走去。
宴会厅内,周聿深久等林晚不归,心中不安逐渐扩大。他拨打林晚电话,无法接通。他立刻起身,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,没有发现林晚的身影,连苏念也不见了。
他心中猛地一沉,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。他立刻示意隐藏在宾客中的保镖行动。
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,周家人和苏明远夫妇也关切地围了过来。
就在这时,苏念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: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我刚才好像看到林医生……和一个男的,往二楼西边去了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眼神闪烁,成功地引导了众人的思路。
周聿深眼神冰寒地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几乎要将她冻结。他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二楼西侧奔去。苏老夫人、周家父母、苏明远夫妇以及一众关心或好奇的宾客,也纷纷跟了上去。
苏念看着众人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。好戏,就要开场了。她想象着众人推开休息室门,看到林晚衣衫不整、与陌生男人纠缠在一起的香艳场面,想象着奶奶的失望,周家人的鄙夷,以及周聿深脸上可能出现的崩溃和厌恶……她几乎要兴奋地颤抖起来。
一行人匆匆赶到二楼西侧休息室外,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不正常的响动和男人低哑的说话声。
周聿深脸色铁青,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周围温度都骤降了几分。他没有任何迟疑,猛地一脚踹开了厚重的房门!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房间内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——
房间内有些凌乱,林晚脸色潮红,眼神迷离,正虚弱地靠坐在沙发边缘,她的旗袍领口被扯开了一些,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截光滑的后背,发髻也有些散乱。一个穿着侍者衣服的男人正试图靠近她,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听到破门声,那男人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。
“林晚!”周聿深目眦欲裂,瞬间冲到林晚身边,一把将她紧紧护在怀里,同时一脚狠狠踹在那名企图不轨的男人胸口,将他直接踹飞出去,撞在墙上,发出一声闷哼,一时爬不起来。
跟进来的保镖立刻上前将那人制住。
“林晚,你怎么样?”周聿深低头,焦急地查看林晚的情况,发现她意识有些模糊,身体滚烫,显然是中了药物。他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,用西装外套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,遮住她裸露的肌肤,动作轻柔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是后怕,也是滔天的怒火。
林晚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安全的环境,紧绷的神经一松,药力彻底上来,软软地靠在他怀里,眼角滑落一滴委屈又安心的泪水。
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。
苏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,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:“岂有此理!在我苏家的寿宴上,竟敢做出这等龌龊之事!查!给我彻查!”
苏念躲在人群后面,看着被周聿深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林晚,看着奶奶震怒的表情,心里既觉得计划成功了一半而快意,又因为周聿深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愤怒而妒火中烧。她正准备适时地添油加醋,说些“知人知面不知心”、“也许林医生是自愿的”之类的话。
然而,就在这时,一直紧盯着林晚的苏夫人——苏明远的妻子,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,目光死死地落在被周聿深用外套裹住前,她惊鸿一瞥看到的——林晚那裸露出的后背上!
就在林晚右边肩胛骨的下方,靠近脊柱的位置,有一小片肌肤,上面赫然是一个浅红色的、形状酷似五瓣梅花的胎记!
那胎记的形态、位置……与她记忆中,那个在四岁生辰那天,于庙会上走失的、她可怜的亲生女儿后背上的胎记,一模一样!
二十年的思念,二十年的悔恨,二十年的寻找……无数个日夜的煎熬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。苏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。
她猛地推开身前的人,踉跄着冲上前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:“等等!……孩子……你、你后背……那个……?!”
她伸出手,想要去触碰,却又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,手指僵在半空,泪如雨下。
这一声突兀的、充满巨大情绪冲击的质问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正准备开口的苏念僵在原地,不解地看着失态的母亲。
周聿深护着林晚的手臂也是一紧,诧异地看向苏夫人。
苏明远也愣住了,他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,虽然林晚已被周聿深用外套遮住,但妻子那副见了鬼般激动欲绝的表情,以及那句“梅花胎记”,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!他丢失了二十年的女儿……后背正有一个这样的胎记!
苏老夫人更是浑身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周聿深护在怀里的林晚,又看看激动得几乎晕厥的儿媳,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想浮上心头。
整个休息室门口,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原本针对林晚的“丑闻”现场,因为苏夫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,瞬间转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。
苏念看着父母和奶奶剧变的脸色,看着他们聚焦在林晚身上的、那种混合着震惊、狂喜、不敢置信的复杂目光,一股比刚才更加冰冷、更加恐慌的寒意,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。
她忽然意识到,她处心积虑想要毁掉的,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情敌……她好像,捅了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马蜂窝!
周聿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转变,他虽不清楚“梅花胎记”对苏家意味着什么,但苏明远夫妇那激动得近乎失态的反应,以及苏念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,都告诉他,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。他将怀里的林晚护得更紧,眼神锐利如鹰隼,扫过在场每一个人,尤其是面无人色的苏念。
一场针对林晚的陷害,竟意外揭开了尘封二十年的身世之谜?这场寿宴的风波,看来远比想象中更加汹涌澎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