墓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守墓人那双幽火般的眼睛盯着陈凡，等待他的回答。水池中的黑水微微荡漾，发出轻微的汩汩声，像是在呼应主人的情绪。
陈凡握紧幽泉剑，体内液态真元缓缓运转。他知道，今天这一战恐怕难以避免。但有些话，还是要问清楚。
“前辈守墓两百年，想必与幽冥散人前辈有旧？”陈凡试探着问。
守墓人眼中幽光一闪：“你知道幽冥散人？”
“传承来自他。”陈凡说，“我在一处古修士洞府中，得到了他的传承玉简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守墓人沉默片刻，突然笑了，“两百年前，我也称他一声师兄。那时我们同在幽冥谷修行，他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，而我……只是个看守墓地的杂役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，但陈凡能听出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“后来发生了什么？”
“后来？”守墓人望向墓室顶部的壁画，“后来正魔大战，幽冥谷被三大正道宗门围攻。师尊战死，师兄带着传承玉简杀出重围，不知所踪。我因为修为低微，又负责看守祖墓，被那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放过一马。”
“你在这里等了两百年？”
“等？”守墓人摇头，“不是等，是守。这座墓里葬着幽冥谷历代祖师的遗骸，也藏着幽冥一脉的部分传承。师兄当年临走前对我说，如果幽冥真经重现世间，就说明传承未绝。到时候，让我把祖墓中的东西交给新的传人。”
陈凡心中一动：“前辈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但有个条件。”守墓人打断他，“幽冥一脉讲究弱肉强食，强者为尊。你想得到祖墓中的传承，就得证明你有这个资格。”
“怎么证明？”
“打败我。”守墓人缓缓站起，“或者，被我打败，成为这池水的养分。”
他身上的气息彻底释放，筑基后期的威压弥漫整个墓室。陈凡只觉得呼吸一滞，真元运转都慢了一拍。筑基后期和初期，差距确实很大。
但陈凡没有退。
“那就请前辈赐教。”
话音未落，守墓人已经动了。他没有用任何法器，只是抬手一抓，水池中的黑水冲天而起，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，抓向陈凡。
这一抓看似简单，实则封死了所有退路。手掌未至，阴寒的死寂之气已经笼罩陈凡周身，让他动作迟缓。
陈凡不闪不避，幽泉剑向上撩起。剑身上灰黑色真元流转，带着一丝暗金纹路，那是吞噬赤阳印记后产生的变化。
剑与手掌相撞，爆发出沉闷的轰鸣。陈凡连退三步，脚下的石板出现裂痕。但那只黑色手掌也被一剑斩断，重新化作黑水洒落。
“咦？”守墓人眼中闪过讶异，“你的真元……有点意思。”
他能感觉到，陈凡的真元虽然量不如他，但品质极高。而且其中蕴含着一丝古怪的力量，竟然能侵蚀他凝聚的黑水。
“再来！”
守墓人双手结印，墓室四壁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。那些描绘幽冥景象的图案中，飘出一道道黑色虚影，有鬼卒，有夜叉，有罗刹，张牙舞爪扑向陈凡。
这是阵法与幻术的结合，虚实难辨。
陈凡眼神一凝，幽冥真经全力运转。他的神识在筑基后暴涨，虽然不及守墓人，但也能分辨出哪些是幻象，哪些是真正的攻击。
幽泉剑化作数十道剑影，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一道虚影。大部分虚影被刺中后消散，但有三道特别凝实的，被刺中后只是微微一滞，继续扑来。
“这三个是真的！”
陈凡身形急退，同时左手掐诀，一道灰黑色的真元护盾在身前凝聚。三道虚影撞在护盾上，爆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趁这个间隙，陈凡反手一剑，刺穿最近的一道虚影。那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化作黑烟消散。
另外两道虚影见状，攻势更猛。它们的指甲如同利刃，每次挥击都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浓烈的死寂之气。
陈凡且战且退，看似被压制，实则暗中观察。他发现这些虚影虽然攻击凶猛，但动作僵硬，似乎被某种力量操控。而操控它们的源头，就在守墓人身上。
“擒贼先擒王！”
他不再与虚影纠缠，幽冥鬼步全力施展，身形如同鬼魅，绕过两道虚影，直扑守墓人。
守墓人似乎早有预料，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，五指虚握。水池中的黑水再次涌动，化作数十条黑色锁链，缠向陈凡。
这些锁链速度极快，而且角度刁钻，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。更麻烦的是，锁链上散发着浓郁的死寂之气，一旦被缠上，真元就会被侵蚀。
陈凡眼中闪过决断，不闪不避，幽泉剑直刺守墓人眉心。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，拼的就是谁先退缩。
守墓人眉头微皱。他能看出陈凡这一剑是全力一击，如果真的被刺中，就算不死也会重伤。而他的锁链虽然能困住陈凡，但未必能一击致命。
电光石火间，他做出了选择——撤！
锁链回缩，在身前交织成一面黑色盾牌。幽泉剑刺在盾牌上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盾牌被刺穿一半，但终究挡住了这一剑。
趁这个间隙，陈凡左手探出，按在盾牌上。
吸星大法全力运转！
守墓人脸色大变。他感觉到自己凝聚盾牌的真元正在被疯狂吞噬，速度之快远超想象。更诡异的是，那股吞噬之力中还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——那是幽冥真经的气息，但又不完全一样。
“这是什么功法？”他惊疑不定。
陈凡不答，吞噬之力更加狂暴。他能感觉到，守墓人的真元品质极高，而且蕴含着浓郁的死寂之力。吞噬炼化后，不仅能快速补充消耗，还能让他对死寂之力的理解更深一层。
“放肆！”
守墓人怒喝一声，周身爆发出更强的气势。黑色盾牌炸开，化作无数碎片射向陈凡。同时，他身形暴退，拉开距离。
陈凡挥剑格挡碎片，没有追击。刚才那一番吞噬，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好处。而且他感觉得到，守墓人还没有出全力。
“小子，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？”守墓人盯着陈凡，眼中满是惊疑，“幽冥真经虽然能吞噬阴气，但绝没有这么霸道。”
“前辈不妨再试试。”陈凡说。
守墓人沉默片刻，突然笑了：“不用试了。刚才那一番交手，我已经看出你的实力。筑基初期能有这样的战力，确实配得上幽冥真经的传承。”
他身上的气势收敛，重新坐回水池中：“而且……你的功法中，有师兄的气息。看来他真的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你。”
陈凡心中一动：“前辈说的是……”
“《幽冥真经》的完整版，其实分为上下两部。”守墓人说，“上部是修炼法门，下部是配套的神通秘术。师兄当年带走的，是完整的传承。而我守着的这座祖墓中，只有上部和一些零散的神通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：“但你刚才用的那种吞噬功法，我从未见过。那不是幽冥真经中的神通，更像是……某种更高层次的东西。”
陈凡没有解释吸星大法的来历。这是他的底牌，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“前辈现在愿意把祖墓中的传承交给我了？”他问。
“可以。”守墓人点头，“但有个条件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带我离开这里。”守墓人看着陈凡，“我守了两百年的墓，也该出去看看了。而且……幽冥一脉想要重现世间，单靠你一个人不够。你需要帮手，而我对幽冥谷的往事和正魔两道的恩怨，比任何人都清楚。”
陈凡犹豫了。收留一个筑基后期的老怪物，风险不小。但好处也很明显——守墓人实力强大，见识广博，对幽冥一脉的了解远胜于他。
“前辈为何要帮我？”陈凡问。
“不是帮你，是帮幽冥一脉。”守墓人说，“当年师尊临终前说，幽冥一脉的传承不该断绝。我守了两百年，等的就是一个合格的传人。现在你出现了，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墓室一角，按下一块不起眼的石板。地面裂开一道缝隙，露出一个暗格。暗格里放着三样东西：一块黑色玉简，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葫芦，还有一枚古朴的戒指。
“玉简里是《幽冥真经》上部和我这些年的一些修炼心得。葫芦里装的是‘九幽重水’，一滴就有千斤之重，是炼器的好材料。至于这枚储物戒指……”
守墓人拿起戒指，眼中闪过追忆：“是师尊当年给我的信物。现在，交给你了。”
陈凡接过三样东西，神识扫过。玉简中的内容确实比幽冥散人传承中的更加完整详细。葫芦里的九幽重水沉重异常，以他筑基期的修为都感觉有些吃力。储物戒指空间很大，至少有三丈见方，里面还放着一些灵石和材料。
“多谢前辈。”陈凡郑重道。
“别叫我前辈了。”守墓人说，“我叫墨尘，以后就是幽冥教的人了。你叫我墨老就行。”
“墨老。”陈凡点头，“那我们离开这里？”
“稍等。”墨尘走到水池边，双手掐诀。水池中的黑水迅速收缩，最后凝聚成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，落入他手中。
“这池水凝聚了两百年的阴气和死寂之力，不能浪费。”他将珠子递给陈凡，“你修炼的功法特殊，这东西对你有用。”
陈凡接过，能感觉到珠子中蕴含的庞大力量。如果全部吞噬炼化，他的修为至少能提升到筑基初期巅峰。
两人走出墓室，穿过碑林，来到黑雾边缘。瘦猴还在外面焦急等待，看到陈凡出来，松了口气。但当他看到墨尘时，又紧张起来。
“这是墨老，以后是自己人。”陈凡简单介绍。
瘦猴虽然疑惑，但还是恭敬行礼：“见过墨老。”
墨尘点点头，看向远处的黑风山脉：“两百年了……变化真大。”
“墨老以后有的是时间看。”陈凡说，“我们先回幽冥谷。有些事，还需要墨老帮忙。”
三人离开古墓岭，黑雾在他们身后缓缓消散。
幽冥教，又添一员大将。
但陈凡知道，真正的麻烦，才刚刚开始。
墨尘的出现，意味着幽冥一脉的传承正式现世。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，当年围攻幽冥谷的那些正道宗门，恐怕不会坐视不管。
前路，依旧艰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