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冥峰顶,三日之期已到。
正午的阳光被峰顶浓重的灵云和肃杀之气过滤,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巨大的广场上,三万破天军将士披甲执锐,肃然而立,按照战阵法度结成三个巨大的方阵,沉默中积蓄着即将喷发的战意。黑压压的人群,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广场中央,那座临时构建的、直径超过百丈的庞大传送阵基已然激活,阵纹流淌着幽蓝色的光芒,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。阵基核心处留有一个空位,正是为陈凡炼制的“通道钥匙”所准备。
风灵子、墨尘、影月三位核心立于阵基前方高台。夜枭也站在一旁,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袍,怀中依旧抱着那块温养青鸾残念的黑色小石碑,神色凝重地望着天际。
无数道目光,从幽冥峰上下,从下界各个通过水镜术、观天仪等法宝关注此地的角落,聚焦于峰顶,聚焦于那尚未出现的身影。
空气紧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午时三刻将至。
一道身影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阵基核心的空位旁。
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袍,但此刻的陈凡,周身再无半点内敛。渡劫期的浩瀚威压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,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,笼罩整个峰顶。那并非刻意施为,而是生命层次跃迁后带来的本质压迫。暗紫色的眼眸扫过下方军阵,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与淡漠。
“参见教主!魔祖圣安!”
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轰然响起,三万将士单膝跪地,声浪直冲云霄,连峰顶的灵云都被震散了几分。
陈凡微微抬手,声浪立止,只剩山风呼啸。
他没有废话,直接取出了那枚在紫府中温养了三日的立体符文模型——通道钥匙。
拳头大小的模型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,核心紫光稳定,九色光带流转,散发出玄奥莫测的空间法则气息。
就在陈凡准备将钥匙嵌入阵基核心的刹那——
“且慢!”
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,仿佛从极远处传来,却又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。
紧接着,幽冥峰四周的天空,骤然亮起了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柱!
东方,一道青色剑光撕裂云层,化作一名背负古剑、面容冷峻的中年道士虚影,正是玄天剑宗使者,剑心子。他目光如电,直刺陈凡,剑气凌霄。
西方,一片五彩祥云托着一位鹤发童颜、手持拂尘的老道虚影,万法仙盟使者,玄机老人。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,眼神却深邃如海,手中拂尘轻轻摆动,周遭灵气随之有序流转。
而北方,最为引人注目。一道纯净无瑕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圣洁白光降临,光芒中,一位身披素白神袍、面容模糊、周身有淡淡光羽飘落的身影浮现。净世神殿使者,圣言者。他没有看陈凡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陈凡掌心的通道钥匙,尤其是钥匙核心那点紫光,白光下的面容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。
三道渡劫期的气息,毫不掩饰地铺开,与陈凡的气息在空中碰撞,激荡起无形的涟漪。整个幽冥峰的空间都开始轻微震颤。
“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?”陈凡动作微顿,抬眼看向三方,语气平淡,仿佛早有预料。
“陈教主,”玄机老人率先开口,声音温和,“开辟两界通道,事关重大,牵动两界气运。如此仓促行事,恐引发不可测之灾劫。不若暂且搁置,我等代表上界各方,愿与教主坐下详谈,共商稳妥之策,如何?”话语看似商量,实则隐含威胁与拖延之意。
剑心子冷哼一声,声音如剑锋交击:“下界魔头,安敢妄动天轨?立刻交出你手中那邪物,散去魔军,随我回玄天剑宗听候发落,或可免去一场刀兵之灾!”态度最为强硬直接。
圣言者没有说话,只是那圣洁的目光落在陈凡身上,仿佛在审视、在衡量,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峰顶气氛瞬间降至冰点,大战一触即发。下方破天军将士怒目而视,真元暗自运转,只等教主一声令下。
陈凡却笑了,笑容很冷。
“详谈?发落?”他目光扫过三人,“封印下界三千年时,你们在哪?封天道君抽灵榨髓时,你们又在哪?如今我欲为下界开一条生路,你们便跳出来代表‘天轨’,代表‘上界’了?”
他语气陡然转厉:“今日,这通道我开定了!谁阻,谁死!”
话音未落,他不再理会三人,右手托着通道钥匙,猛地向下方阵基核心按去!
“放肆!”剑心子眼中寒光爆射,并指一点,背后古剑“铮”然出鞘半尺,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气跨越空间,直斩陈凡手臂!剑气所过之处,空间留下细细黑痕。
玄机老人叹息一声,拂尘一挥,无数五彩光线凭空生成,交织成一张大网,罩向陈凡和他手中的钥匙,光线中蕴含封禁与缠绕之力。
圣言者终于动了,他抬起一只笼罩在圣光中的手,对着陈凡遥遥一指,没有浩大声势,只有一道纯粹无比的白色光束射出,光束中蕴含着净化、瓦解、归墟的恐怖意志,直指陈凡紫府!
三位渡劫大能,同时出手!威势惊天动地!
陈凡眼中紫芒大盛,左手抬起,虚握成拳,对着迎面而来的青色剑气一拳轰出!
拳出,无声。一个拳头大小的紫色漩涡在拳锋前方显现,漩涡旋转,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意境。青色剑气斩入漩涡,如同泥牛入海,连浪花都没掀起,便被彻底吞没、消化!剑气中蕴含的凌厉剑意,反而成了漩涡的养分。
同时,他身周自然而然撑开那层薄薄的紫色光晕。五彩光线大网落在光晕上,发出“嗤嗤”声响,光线中的封禁之力被光晕蕴含的“封禁”特性抵消,缠绕之力则被“吞噬”特性迅速瓦解,大网寸寸断裂。
唯有圣言者那一道白色光束,穿透力极强,瞬间触及紫色光晕。光束中的净化之力与紫色光晕发生了激烈的对抗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声,光晕微微晃动,竟然被侵蚀得暗淡了一分!但最终,白色光束后继乏力,在即将穿透光晕时耗尽了力量,消散于无形。
陈凡身形微微一震,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。圣言者的攻击,位格极高,对他构成了一定的威胁。
但他按向阵基的右手,没有丝毫停顿!
“轰——!”
通道钥匙精准地嵌入阵基核心空位!
刹那间,整个庞大的传送阵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!九色光柱从阵基边缘冲天而起,与钥匙散发的紫光融合,直冲云霄!天空之中,那层灰蒙蒙的屏障剧烈波动起来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一个巨大的、旋转着的紫色漩涡虚影,在苍穹之上缓缓浮现!
通道,开始强行开辟!
“阻止他!”剑心子惊怒,古剑终于完全出鞘,化作一道青色惊鸿,人剑合一,亲自杀向陈凡!
玄机老人脸色凝重,双手连挥,无数阵旗、符箓飞出,试图干扰、破坏阵基的运行。
圣言者再次抬手,这一次,他手中多了一本厚重的、散发着古老神圣气息的典籍。他翻开书页,口中诵念起晦涩的音节,更加磅礴的圣光汇聚,隐隐形成一柄光芒巨锤的虚影,携带着审判与净化的意志,轰然砸向阵基核心!
“你们的对手,是我!”一声冷喝响起。
墨尘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阵基前方,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漆黑如墨、刃口却流转着暗红血光的狭长长刀。面对三位渡劫大能的攻势,他毫无惧色,长刀一横,周身爆发出合体巅峰、却无限接近渡劫的惨烈杀气!
“幽冥卫,结‘十方寂灭阵’!护住阵基!”风灵子同时大喝。
早已准备多时的三百幽冥卫精锐瞬间行动,身影闪烁,结成一座杀气森然的战阵,将阵基牢牢护在中心,战阵之力升腾,硬撼玄机老人撒出的干扰符箓阵旗。
影月的身影则悄然消失在原地,如同融入阴影。
而陈凡,在将钥匙嵌入阵基后,便不再关注外界。他盘膝坐在阵基核心旁,双手结印,双目紧闭,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与通道钥匙、与上方逐渐成形的空间漩涡的连接之中。开辟并稳定这条临时通道,需要他持续输出庞大的力量和对法则的精确掌控,此刻的他,正是最“脆弱”也最关键的时候。
剑心子的青色剑虹已至,直刺陈凡后心!
墨尘长刀扬起,刀身血光大盛,一股屠戮万千、寂灭生灵的恐怖刀意爆发,毫不退让地迎向青色剑虹!
“蝼蚁也敢拦路?死!”剑心子不屑冷哼,剑光更盛。
刀剑相交!
没有巨响,只有一声短促刺耳的金铁摩擦声。墨尘闷哼一声,虎口崩裂,鲜血直流,整个人如同被巨锤击中,倒飞出去,重重砸在广场边缘,烟尘四起。合体巅峰与渡劫初期,差距依然巨大。
但剑心子的剑势也为之一滞。他看向手中古剑,剑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缺口,一丝阴冷暴戾的刀意缠绕其上,不断侵蚀。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这魔教护法的刀,好重的煞气!
就在这刹那的停滞,圣言者的光锤和玄机老人后续的攻击,已然临头!
轰隆!!!
光锤狠狠砸在幽冥卫结成的“十方寂灭阵”上!圣光与寂灭杀气激烈碰撞,爆发出耀眼的白光与黑芒。三百幽冥卫齐齐喷血,阵型一阵散乱,但竟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!不过阵基也受到波及,剧烈晃动,上空漩涡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。
玄机老人的阵旗符箓也突破防御,落在阵基边缘,引发连环爆炸,部分阵纹受损。
陈凡眉头微皱,嘴角溢出一缕鲜血,但结印的双手稳如磐石,更加庞大的紫色能量从他体内涌出,注入阵基,修补损伤,强行推动漩涡扩张!
“我看你能撑到几时!”剑心子压下剑上刀意,眼中杀机更浓,剑光再起,这一次,直取陈凡头颅!
墨尘挣扎着想站起,却再次呕血,显然受伤极重。
风灵子目眦欲裂,想要冲上,却被玄机老人分出的一道五彩锁链拦住。
眼看陈凡就要被一剑贯颅!
就在此时——
异变再生!
幽冥峰外围,数处隐秘的角落,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喊杀声!潜伏已久的、与上界勾结的部分下界叛徒势力,终于选择在此刻发难,从内部袭击幽冥峰防御!其中,赫然有之前被墨尘打压、却未彻底清理干净的玄冰宫部分激进长老的身影!
内外交困!
圣言者似乎对下方的叛乱毫不在意,他的目光,再次锁定了陈凡,或者更准确地说,锁定了陈凡紫府深处,那因为全力运转而微微泄露出的、一丝极其隐晦的暗红色气息(堕落神性特质)。他手中的典籍,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“异端……窃取神圣之力的堕落者……审判,降临。”
更加宏大、更加纯粹的圣光,在他头顶汇聚,隐隐形成一座光芒万丈的十字架虚影!这一次的威势,远超之前!
陈凡猛地睁开眼睛,暗紫色的瞳孔中,映出了临头的青色剑光、外围的叛乱烽火、以及苍穹上那即将落下的神圣十字架。
他嘴角的血迹未干,却扯出一个狂放而冰冷的笑容。
“以为……这就够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