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上一时陷入了安静,有些人露出了笑意,有些人无奈摇头。这封子期还是如以前一般冲动,没有证据竟然就敢这么直愣愣的上殿来。
可还不等一些人高兴太久,封子期便开口打破了他们的幻想。
“会背不能说明什么,我找几个人进来,可能背的比他还好,还更有感情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这最后一场考的是策问,针对的是国计民生,而考题是如何治理水患……”
说到这里,封子期转头看向了那名学子。他知道这名考生也许是无辜的,也是某些人的棋子而已,可现在不是圣母心泛滥的时候。朝堂上的斗争,向来都是残忍至极。
“我且问你,你文中那段治理水患的想法,出发点是什么?”
“这位大人,在下看过很多类似的书籍,想法当然是从书中所得!”
那人额角已隐有细密的汗珠,他不知道封子期为何有此一问,但心虚之下,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。
“不知是哪本书,这样的书如此实用,我倒也想观摩一番。”
这时,人群中一个礼部的官员看不下去了,赶忙出声阻止道:“封小侯爷,你问这样的问题又能说明什么呢,我知道你想挽回颜面,可也不能为难考生!”
“这位大人着什么急。对了,不知你家住哪里?”
“啊?哦,哦,小人就是天柱城人士。”
“天柱城啊,可你文章开头却说洪水漫天,千亩良田皆成荒芜,流民北上以寻栖息之所,这是何意?”
“这,这是,是小人想象的画面。”
“京兆河水位平缓,万不可能出现你所说的现象,流民更不可能北迁。还有你文中写的对策,开河堰接南水,可京兆河以南百里便是京畿河,那里地势颇高,即便发生水患也起不到疏通的作用,还可能引得京畿河水倒流,到时整个天柱城怕是都要被洪水淹没!”
封子期说完,笑眯眯的看向了那名考生,他之所以敢上台来,就是因为他问过张晋写这篇文章的初衷。任何的文章都不可能凭空想象出来,字里行间必定有作者的阅历镶嵌其中。而张晋这篇治水患的策问,正是基于去年京畿南府的那场水患。
“小人,小人……”
“还有你刚刚说的开堰策略,开多宽?开多深?从哪里出发?到哪里截止?”
封子期连珠炮一样的逼问,让那名考生的汗水更甚,最后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“陛下,小人只是随便写了一篇策问,不知封小侯爷为何如此难为我。如果您觉得小人这篇文章有问题,那这举人的名额我尽可不要。”
“本来就不是你的!所有人都知道开凿河流需要大量的银两,还要征发各地徭役,你这办法根本就是劳民伤财之举。不过也要看开的是哪里的河,通向哪里,还有怎么开,你说的出来么?”
“小人,小人说了只是胡乱写的,并没有具体的方案!”
“你没有,我这里有。”
封子期不再盘问,而是看向云霆的位置正色道:“陛下,你也应该看出来了,这人回答前言不搭后语,对于自己的文章都解释不通,又怎么可能是他所写呢?”
“一派胡言,陛下莫要轻信此子。人家只是一介考生,见到这么多当朝大员和陛下,心中难免紧张。小侯爷如此咄咄逼人,有些说不过去了吧!”
“梁大人为何如此关心此人,你上朝不是最喜欢眯着眼睛当缩头乌龟的么?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的回答有问题,你难道还看不出来?”
云霆一张老脸瞬间拉拉下来,他总感觉封子期说的那个傻子是他。
“陛下,我之所以会连同这篇文章一起揭下来,正是因为写这篇策问的另有其人。任何文字的汇成,必定是因为作者的感想所致,也必然有作者的亲身阅历在其中。陛下不妨把张晋宣进来,看他会如何解读这篇策问。”
“陛下,臣不赞同封子期之言,此事不管如何也事关我大兆朝堂的颜面,还需谨慎处理啊!老臣觉得,此事到此为止,我等商议一个万全之策,万不能引起民间的议论!”
封子期一听,也是寸步不让的道:“颜面?难道只为了颜面就可以毁了别人前程,就可以不顾别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?陛下,有一种疥疮,治起来很麻烦,需要用刀连根挖出。
有些人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笑话,也怕忍受肌肤之痛,所以选择用衣物遮挡。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越捂越严重,到最后病入骨髓,医石无效!
现在疥疮尚不严重,真要把这病症忍受到春闱的时候,那时想治的话可就不是麻烦的问题了!”
云霆抬眼看了封子期一眼,同时也想通了问题的关键。他要从春闱选拔官员,但秋闱同样重要。如果现在不管,那春闱之时更无法杜绝!
“今日之事必定要弄个清楚,否则那么多士子等在外面,我等如何给他们交代,宣张晋上殿!”
云霆说的轻描淡写,但是已经摆明了态度,那就是要把事情搞清楚。几名官员用余光扫视了那名士子一眼,已经在想如果事情败露要如何推脱干系了!
不多时,张晋便来到了殿上,随即赶忙拜倒在地道:“后生张晋拜见陛下。”
云霆拿起御案上道那篇文章,淡淡的开口问道:“封小侯爷说这文章是你所写,此话可属实?”
“小人不敢欺瞒小侯爷,更不敢欺瞒陛下,此文章确实是我所写。”
“既是你所写,想来对这篇文章应该了然于胸了,劳烦为朕和众大人解读一番如何?”
“小人莫敢不从!这文章前面所写,乃是去年京畿河水患的场景,小人在心里反复润色了一日之久才开始动笔,为的就是写出杜绝水患之法!
京畿河水患频发,其根本不在于水坝。再者,水坝已然修无可修,深度也是挖无可挖。究其原因,是整个河流的地势起伏,水位落差所致。每到汛期,上游湖泊处积攒的水量滔滔而下。雨势不大还好,一旦连续降水,下游的水坝便会不堪重负。
那样的冲刷下,再坚固的水坝也坚持不了多久。所以小人斗胆,提了一个开堰的想法,从中段开凿一条人工河,把上游的水量往地势稍低的南面引流,这样下游水患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。”
云霆眼前一亮,似乎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。之前工部好像也提过这个方法,但是因为耗资太大,最后便不了了之了。没想到一个秀才竟然有如此的眼界,云霆不自觉的来了兴趣。
“你且起来达话,你再说说看,这人工河开凿向何方?宽深几许,还有耗资等方面,你可有考虑过?”
“谢陛下!”
张晋起身看了封子期一眼,随即也决定放手一搏。
“宽十丈,深两丈,从京畿河中段,直达陵安郡的沧澜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