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所有人离去,封子期才客气的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道:“曹大人请坐,小子初来乍到,还需要曹大人多费心一二了。”
“不敢,即是陛下的交代,下官定当尽心尽力。”
曹焕在封子期身边坐下,同时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。盐运使司的肥缺历来都是苏家一系的官员,他在这里熬了十几个年头,而且对于各项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,但依旧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知事。
如今封子期的到来,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扭转局势,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?他已经四十多了,没有时间再等,莫不如就此赌一把。
“曹大人在这里为官多久了?”
“我做知事,十二年有余!”
“十二年?那为何还是一个从八品,大人莫不是个无为之官!”
“恰恰相反,曹某这十几年来尽忠职守,盐运使司上上下下的事务就没有我不精通的。奈何所做之事却无人看见,更不会有人上书为我请功。至于原因,说句犯上的话,在下不想和那些人同流合污。”
“曹大人实话实说,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。盐运使司沉疴良久,这一次陛下打算彻底肃清盐运使司。我知道我的阻力会很大,但是事后我也会如实禀告陛下论功行赏。
这不是利诱,是为我大兆选出真正做事的好官。曹大人今日肯来已经表明了态度,那我封某也说说我的态度。”
封子期说到这里,负手站起了身子,然后继续开口道:“陛下之所以派我来,就因为我不怕苏家的权势。我不管是苏青礼还是其他的苏家人,只要他们敢横加阻拦,那我绝不手软。因为陛下,只给了我一个半月的时间。
我说这话不是在吹嘘,不要说他苏青礼,就是苏青执我也打过,还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打的。”
“一个半月?”
曹焕被这个时限吓了一跳,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。但是听到封子期后面的话,他似乎明白了一些。封子期看似只是在说他打了苏青执这件事,但却给他传达了太多的信息。当着陛下的面打?那不就是陛下默许了么!
“时间是短了点,但曹大人不必担忧,我既然叫你留下当然有我的考虑。经历司负责掌管盐运使司的文书档案,你平日负责协助处理,这些当极为熟悉吧?”
“不是下官吹嘘,经历大人很少亲自处理这些事,都是由我经办,这些文书下官可以说倒背如流。”
“那便是了!工人罢工,缘由我也不过问了,也没那个时间去查。但是这些盐工当时和官府签订过契约,我想问曹大人,这公然违约的代价是什么?”
“需赔偿一年工钱,否则要面临刑罚,煽动闹事者还会被东济府衙问罪!”
“那他们陪了么?”
“这……小侯爷应该猜得到,这罢工就是个莫须有的借口,他们只是奉命行事,又怎么可能真的赔偿?”
“那就公事公办,大兆律法不是摆设,任何个人都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。明日你便把那些契约给我带来,这就是本官上任要烧的第一把火。
这些盐工曹大人应该熟悉,哪些人是自愿停工,哪些人是被迫停工,想必你心里也有数。接下来就要劳烦曹大人挨家走访,说明利弊,把那些真正能做工的人叫回来。至于不回来的,随他们去!”
听到这里,曹焕才明白了封子期的真正意图。他承认之前有些小瞧了封子期,此时才发现封子期一出手便极其精准,直指要害。但只是这些工人,怕也做不了太多的事。
“小侯爷,不是下官泼冷水,就算这些工人回来也无济于事,他们只是负责提炼粗盐,至于余下的操作,没有苏家根本没法提炼。还有各部门之间的那些事错综复杂,如果他们在暗地里动手脚,怕也是一件头疼的事!”
“我要的就是粗盐!至于暗地里的事你不用管,本官自有办法。对了,刚刚我提到的那几个人,不知曹大人可否给本官建议一下哪些是能做事之人?如果方便的话,我想去他们家里拜会一番。”
“大人要去拜会他们,这如何使得?”
“如何使不得?别看这些人没什么官衔,可能勉强算个九品,但却是整个盐业运行的根本。那些个大官,你去问他哪家酒楼的姑娘好看,他能说出来一大堆。但如果你问他如何制盐,我估计也是两眼一摸黑。
我用人,从不看对方身份,而是看有没有真本事。曹大人?曹大人?”
“哦哦,下官失态!就凭小侯爷刚刚的一番话,曹某就知道,侯爷此次大事必成。”
“那便承你吉言,拜托了!”
待送走曹焕,封子期看了看桌子上的纸张,想着应该先去拜访何人。
“小侯爷一来便当众立威,看来果真如兄长所言,你是位杀伐果断之人,陛下派你来是个明智之举啊!”
南宫彦一直没有和封子期交谈,等的就是所有人离开。封子期似乎也知道南宫彦会回来,早已经泡好了一杯茶,聪明人之间的沟通本来就要简单得多。
“刚一来就一大堆烂摊子事,怠慢了南宫世叔!还有,我这次是来辅佐世叔的,但似乎有些喧宾夺主了,还望不要怪罪侄儿才是!”
“说的哪里话,兄长的信早一步就到了。他在信中嘱咐我一定要以你为主,还说小侯爷就是把天捅个窟窿,也要坚定的支持你!”
“国舅就会打趣我!世叔请坐,这是莫家的茶,您尝尝!还有,我和南宫逸从天柱城带了一些新鲜玩意来,一会走的时候给婶婶和家里的子女带回去。”
“世侄有心了,咱们先说正事!苏家在这里根深蒂固,人脉极广。当地府衙,甚至是水军的一些将领,和他们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说白了就是利益的捆绑。但我南宫家在这里经营这么久,也不是一点人脉都没有,所以这方面的事世侄无需担心,交与我便是。
世侄只安心做想做的事,那就是抓紧恢复生产。目前的情况是工人罢工,食盐停产。要尽快恢复的话,一是工人,二是技术。但现在最难的技术反而成了最好解决的问题,那么便只剩下工人了。不知道世侄有何打算?”
“刚刚我已经和曹焕聊过了,基层的技术人员还是要召回一些的,要他们回来不是因为生产,而是他们对底层的运转流程比较熟悉。仓库,盐场,检验,还有调配,这些事看似琐碎,却是生产与流转的关键。
工人的问题应该不难,因为我们要工人只是提炼粗盐,这活计相对简单,可以在市面上直接招工。
至于最后的提炼过程,我带来的人手可以分担一部分,剩下的就要世叔帮忙选一些可靠的人了。”
南宫彦端起茶杯抿了两口,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,这差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!而且封子期让他找人,就证明陛下已经默许南宫家参与到盐业最核心的部分,不然封子期怎么可能不把人手带全?
“谁都不会想到,别人看来很难做的事,其实世侄已经胸有成竹,可笑他们还在背后笑你不自量力。”
“这事本来就简单,还不如我那玻璃繁琐呢!我可不是真来做官的,而是做一个坏人的。等工人就位,我和世叔能做的事,就是防止有人把手伸进来了!世叔玩过打地鼠的游戏么,就是哪个露头打哪个,直到哪个都不敢钻出来!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