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的寒意透过雕花窗棂渗入书房,却驱不散室内凝重的氛围。烛火跳跃,将萧执与沈清弦并肩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拉得很长。
赵大人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,激起千层浪。太子铤而走险,动用漕运官船走私私盐,这是自寻死路,却也意味着狗急跳墙的疯狂。
“……三日后,戌时三刻,漕运第三码头,船队会在此借口检修,暗中装载私盐。”萧执指尖点在地图的一处,声音低沉,“押运官是太子门生,护卫也多是东宫暗中调派的好手。”
沈清弦一袭月白寝衣,外罩着萧执的墨色披风,更显得身形纤细。她并未看向地图,目光落在跳跃的烛心上,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动,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前世资本博弈中见过的种种陷阱与反噬案例。空间中的“破障”能力让她心绪格外清明,利弊得失如棋盘星子般罗列眼前。
“数量?”她轻声问,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。
“初步估计,不下五千石。”萧执握住她微凉的手,剑眉紧蹙,“足以让他填补大半亏空,但也足够让他万劫不复。清弦,此计虽险,但确是扳倒他的绝佳时机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担忧,“一旦开始,便再无转圜余地,东宫及其党羽的反扑必将凶猛。”
沈清弦反手与他十指相扣,抬眸看他,眼中是沉淀下来的冷静与决断:“执之,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太子此举,已触国法底线,非私怨可言。我们并非主动构陷,而是他自掘坟墓。此刻收网,于国法,于边军(若军饷被挪用的猜测为真),于我们自身,都是必然之举。”
她微微倾身,另一只手在地图上漕运码头周边区域画了一个圈:“赵大人虽答应配合,但此人首鼠两端,不可全信。我们需做两手准备。听风阁的人,能否提前混入码头民夫或护卫之中?确保我们能第一时间掌握准确装船证据,以防他们临时变更计划或李代桃僵。”
萧执眼中闪过激赏,他的王妃总能一眼看穿关窍:“墨羽已去安排。此外,盐运使张明远那边,我已派人递了消息,他嫉恶如仇,且此事关乎盐税,他出面弹劾,名正言顺。”
“不够。”沈清弦摇头,资本女王的本能让她习惯性地寻找更多支点和杠杆,“还需一位在军中有分量,且与漕运、盐务无甚瓜葛的见证人。私盐暴利,往往与地方豪强、甚至……边境不稳有所牵连。若能坐实此点,方能一击致命,让朝中骑墙派也不敢贸然求情。”
萧执沉吟片刻,眸光一闪:“镇北侯!他昨日刚抵京述职,为人刚正不阿,且北境将士饱受军饷迟拨之苦,若知此事与军饷亏空可能有关,他绝不会坐视。”
“镇北侯……”沈清弦沉吟,脑中迅速调取关于此人的信息,确是最佳人选。“好。那便请王爷设法,让镇北侯‘偶然’得知此事,或是在收网之时,‘恰巧’途经码头。”
战略既定,细节便需精雕细琢。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,如何传递消息,如何确保各方力量同步行动,如何预防太子临死反扑可能针对安王府和凝香馆、玉颜斋的阴招。沈清弦更是将空间中储存的少量灵蕴露分出一些,交给萧执:“此物能提神醒脑,关键时刻或能保一线清明,让墨羽和他手下核心之人随身带着。”
萧执郑重接过,贴身收好,看着她眼底因熬夜泛起的淡淡青影,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:“辛苦你了,这些本不该让你劳心至此。”
沈清弦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松竹气息混杂着淡淡的墨香,内心奇异地安定下来。“夫妻一体,荣辱与共。你的战场在朝堂,我的战场在商界,而守护我们的家,是我们共同的战场。”她轻声回应,主动环住他的腰,“我只盼此事早日落定,你我方能得一夕安寝。”
萧执心中一动,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,手臂收紧。烛火“噼啪”一声轻响,映照着相依相偎的两人,窗外秋风呼啸,却吹不散这一室的温情与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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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,沈清弦醒来时,身侧已空,枕畔余温犹在。她拥被坐起,唤了林婉儿进来梳洗。
“姐姐,今日气色瞧着还好,昨夜与王爷商议到那般晚,我还担心你歇不好呢。”林婉儿一边为她绾发,一边说道,手脚麻利地将一支简单的玉簪插入发髻。
“无妨。”沈清弦看着镜中自己略显疲惫但眼神清亮的倒影,“婉儿,这几日凝香馆和玉颜斋要格外留意,尤其是原料入库、成品出货,所有环节都需 双重核对,账目更要清晰明白,一丝错漏都不能有。”
林婉儿见她神色凝重,立刻正色道:“姐姐放心,我明白。昨日吴老掌柜还报,说是有生面孔在铺子周边转悠,我已经加派了可靠的人手盯着了。”
“做得对。”沈清弦赞赏地点头,“另外,之前让你留意的那几家与东宫有牵连的绸缎庄、茶叶铺,近日可有异动?”
“正要回姐姐呢。”林婉儿压低声音,“听咱们安排进去的人说,那几家铺子这几日都在悄悄回笼资金,像是在筹备什么大动作,进货却比往常少了。”
沈清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:“果然。太子这是要孤注一掷,连这些明面上的产业都打算动用了。”她站起身,理了理衣裙,“备车,去玉颜斋。养颜学堂今日的课,我亲自去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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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颜斋内,香气氤氲。今日沈清弦讲授的是“香道与养心”,她姿态从容,言语清雅,将调香与修身养性相结合,听得在座贵女如痴如醉。太子妃今日也来了,坐在前排,看似专注,但指尖不时摩挲着茶杯,眼神偶尔飘向窗外,透露出几分心不在焉。
课间休息时,太子妃果然寻了个机会,走到正在整理香具的沈清弦身边。
“安王妃这养颜学堂,真是越办越好了。”太子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,“不知那‘凝玉霜’的完整配方,王妃考虑得如何了?若你愿意,东宫可以出这个数。”她悄悄比了个手势。
沈清弦心中冷笑,面上却依旧是温婉浅笑:“太子妃厚爱,清弦心领。只是这配方乃不传之秘,恕难从命。不过,玉颜斋近日会推出一款限量‘臻品凝玉霜’,效果更胜从前,届时定当首先奉予太子妃试用。”
太子妃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与焦躁,却也不好再强求,只得强笑着岔开话题。
沈清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眼神微冷。太子妃越是急切,越说明太子那边的资金窟窿已大到难以想象。这“臻品凝玉霜”,便是她抛出的又一个诱饵,既能暂时稳住太子妃,也能在事后成为太子奢侈败家的又一罪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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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安王府锦墨堂内室红烛高烧,却并非为了旖旎风光。
萧执归来时已是亥时,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。沈清弦还未睡,正就着烛光翻阅一本古籍,实际是在空间中反复推演三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。
“都安排妥了?”见他进来,她放下书卷,起身迎上。
“嗯。”萧执握住她的手,在床边坐下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,但眼神锐利如鹰,“镇北侯已初步应允,届时会借巡防之名靠近码头。张明远那边也已准备就绪,只待证据确凿,便上书弹劾。墨羽传来消息,码头内部已安插进我们的人。”
他细细将布局说与她听,何处埋伏,何时发信号,如何接应,如何确保人赃并获。沈清弦听得认真,不时提出一两个细节问题,或补充一两条从商业风险控制角度考虑的预案。
“……最重要的是,一旦事发,太子很可能恼羞成怒,直接动用武力。”萧执最后凝重道,“我已调派了王府最精锐的暗卫,明日开始,他们会暗中护卫你和婉儿,以及凝香馆、玉颜斋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沈清弦点头,靠进他怀里,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,“你自己更要小心。东宫死士,绝非易与之辈。”
萧执低头,吻了吻她的额头,继而向下,捕捉到她微凉的唇瓣。这个吻不似平日温柔缱绻,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担忧。
沈清弦先是微微一怔,随即热烈地回应起来。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,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发间,身体与他紧密相贴,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支持与信任。唇齿交缠间,是硝烟将至前的相互慰藉,是命运与共的生死相依。
一吻终了,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。萧执将她打横抱起,走向床榻。帷帐落下,掩住一室春光。
在情欲的浪潮中,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,宣泄着内心的压力,也凝聚着共同面对风暴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