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执离京的第七日,沈清弦收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。信纸边缘沾着些许沙尘,字迹是她熟悉的苍劲笔触,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潦草。
北境风急,沙尘蔽日。忆卿所赠香囊,悬于帐中,夜夜生香,如见卿面。
林婉儿凑过来看,忍不住抿嘴轻笑:王爷这信写得,倒像是相思成疾了。
沈清弦将信纸小心折好,藏在妆匣最深处:北境风沙大,他的旧伤不知会不会复发。
姐姐既然担心,何不回封信去?
沈清弦轻轻摇头:他在外办事,我不能让他分心。
话虽如此,当夜她还是取出了那方绣着兰花的丝帕,就着烛光细细绣上一行小字:闻君涉远,心随雁去。愿君珍重,早盼归期。
绣到最后一针时,腕间玉佩忽然传来一阵灼热。她心念一动,取出灵蕴露,在丝帕角落轻轻点上一滴。露珠渗进丝线,泛出淡淡的莹光。
姐姐这是?林婉儿好奇地问。
北境苦寒,这灵露或许能护他周全。沈清弦将丝帕仔细封好,明日让墨羽想办法送出去。
然而次日清晨,她们等来的不是送信的机会,而是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。
姑娘,北戎使团在回程途中遇袭!墨羽脸色凝重地禀报,护送香料的队伍全军覆没,货物尽数被劫。
沈清弦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:左贤王可还安好?
左贤王无恙,但震怒非常。已经派人传话,说要我们给个交代。
林婉儿急得脸色发白:这可如何是好?北戎若是怪罪下来...
慌什么。沈清弦放下茶盏,去请吴老掌柜立即清点库存,看看还能赶制多少香料。
姑娘还要继续供货?
自然要供。沈清弦眸光沉静,而且要加急赶制,亲自送去北戎。
墨羽一惊:姑娘不可!此去北境路途艰险,况且王爷吩咐过...
正是因为他不在,我才更要走这一趟。沈清弦打断他,北戎这条线不能断,否则前功尽弃。
她起身走到书案前,快速写下一封信:把这封信送给左贤王,就说我三日后亲自押送第二批香料前往北戎赔罪。
墨羽还要再劝,沈清弦已经取出萧执留下的玉牌:这是王爷的信物,见它如见人。你若是还认这个主子,就按我说的办。
......属下遵命。
待墨羽退下,林婉儿担忧地拉住沈清弦的衣袖:姐姐,这太危险了。不如等王爷回来...
等不及了。沈清弦轻轻握住她的手,婉儿,我走之后,宫里就靠你周旋了。太后的安神香要记得每日更换,贵妃那边...暂且避其锋芒。
我明白。林婉儿红着眼圈点头,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。
当夜,沈清弦独自在灯下整理行装。她将灵蕴露分装成三个小瓶,一瓶贴身收藏,一瓶混入要送去的香料中,另一瓶则交给林婉儿保管。
若我一个月后还未归来,就把这瓶灵露交给太后。她轻声嘱咐,就说是...我最后的心意。
林婉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:姐姐别这么说,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
沈清弦为她拭去泪水,浅浅一笑:放心,我还要等你做我的伴娘呢。
三日后,车队整装待发。沈清弦一袭素衣,发间只簪着那支素银簪子,正要登车,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姑娘留步!
墨羽疾驰而至,手中捧着一个锦盒:今早刚到的,王爷给姑娘的信。
沈清弦接过锦盒,里面除了一封信,还有一枚狼牙护身符。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:
闻卿欲往北境,心急如焚。特遣亲卫百人相随,见此符如见我。凡事三思,盼卿早归。
她将狼牙护身符紧紧握在手中,仿佛能感受到他写字时焦急的心情。
王爷...已经知道了?
墨羽低声道,王爷说,让姑娘放心前去,京城这边...他都安排好了。
沈清弦心中一暖,将护身符小心戴在颈间:出发。
车队缓缓驶出城门,沈清弦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。这一去,前路未卜,但她心中却异常平静。
有他这番心意,便是刀山火海,她也敢闯上一闯。
行至京郊,车队忽然停下。车帘掀开,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
婉儿?你怎么...沈清弦又惊又急。
林婉儿抱着包袱钻进马车,眼睛还红肿着,语气却异常坚定:我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。宫里我已经打点好了,就说我告假回乡探亲。
胡闹!沈清弦难得动怒,北境危险,你跟着去做什么?
我会照顾自己。林婉儿倔强地说,姐姐身边总得有个知心人。况且...她压低声音,我偷偷带了太后的手谕,必要时或许能派上用场。
沈清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,知道再劝无用,只得叹了口气:这一路要听我安排,不可擅自行动。
我都听姐姐的!
车队继续前行,沈清弦望着窗外渐远的京城,心中百感交集。她取出萧执的信,又细细读了一遍,忽然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:
卿若涉险,我必星夜驰归。
她轻轻抚过这行字,唇角不自觉地扬起。
执之,等我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