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初歇,安王府书房内的烛火彻夜未熄。沈清弦展开那封来自江南的密信,信上的水渍还未全干,显然是快马加鞭送来的。
盐运使张大人三日后抵京。她轻声念出信上最关键的一句,抬头看向萧执,这位张大人,可是太子门生?
萧执负手立在窗前,望着院中积水的青石板路:张明远是太子一手提拔,但此人有个软肋——极重名声。三年前他在江州任上,曾因拒绝为上司做假账而遭排挤。
沈清弦眸光一闪
重名之人,最怕沾上污名。她唇角微扬,王爷,这位张大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?
萧执转身,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份卷宗:听风阁查到他酷爱收集古墨,尤其偏爱前朝制墨大师李廷珪的作品。
这时,林婉儿端着早膳进来,闻言插话:李廷珪的墨?我记得凝香馆库房里好像有一锭,是前些日子一个老主顾抵债用的。
沈清弦与萧执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。
看来,我们该去会会这位张大人了。沈清弦起身,对林婉儿道,你去告诉吴老掌柜,让他把库房里那锭李廷珪的墨找出来,再备几样上好的香料。
林婉儿应声离去后,萧执走到沈清弦身边,轻轻握住她的手:太子要在明日早朝上提出商税司的人选,我们时间不多了。
足够。沈清弦反手与他十指相扣,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,一个爱惜羽毛的清官,最怕的就是与贪腐之事扯上关系。
---
三日后,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雅间内,沈清弦与刚刚抵京的盐运使张明远相对而坐。
下官久闻安王妃大名,今日得见,实乃三生有幸。张明远年约四十,面容清癯,一身半旧的官袍洗得发白,确实如传闻中般清廉。
沈清弦浅浅一笑:张大人一路辛苦。本妃今日冒昧相邀,实是有事相求。
她示意林婉儿奉上一个锦盒,盒中正是那锭李廷珪古墨。张明远一见之下,眼睛顿时亮了,但随即又恢复清明:王妃厚赐,下官不敢受。
张大人误会了。沈清弦合上锦盒,这本就是打算献给张大人的,不过不是现在。
她话锋一转:听闻张大人此次入京,是为整顿盐税而来?
张明远神色一凛:正是。盐税乃国库根本,近年来屡有亏空,皇上特命下官彻查。
巧了。沈清弦轻轻放下茶盏,本妃近日查账,发现漕运衙门的账目有些蹊跷,似乎与盐税有关。张大人可有兴趣一听?
张明远顿时坐直了身子:王妃请讲。
沈清弦取出一本账册,这是昨夜暗卫暗中潜入漕运衙门账房拿到真本。在空间的能力下,所有涂改伪造之处都无所遁形。
张大人请看这里。她指着其中一页,去岁漕运税收明明有三十五万两,但上报国库的却只有二十八万两。而同期,漕运总督府向凝香馆采购香料的支出,就高达五万两。
张明远接过账册细看,越看脸色越沉:这......这账目做得如此明目张胆?
因为有人撑腰。沈清弦意味深长地道,张大人可知道,太子殿下近日要成立商税司,首任司使正是漕运总督赵大人的妻弟。
张明远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震惊之色。
沈清弦趁热打铁:本妃知道张大人清廉,但有些人,偏偏喜欢把清官拖下水。她取出另一本账册,这是赵大人府上采购记录的副本,其中多次以张大人您的名义订购名贵香料。若是这些账目流传出去......
张明远脸色煞白,霍然起身:下官从未......
本妃知道。沈清弦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,所以今日请张大人来,就是要商议个对策。
她将古墨推到他面前:这锭墨,就当是本妃送给张大人的见面礼。至于如何应对......
她压低声音,细细道来。张明远听着听着,神色从震惊到凝重,最后化为决然。
下官明白了。他郑重拱手,多谢王妃指点迷津。
送走张明远后,林婉儿忍不住问道:姐姐,这人可靠吗?
沈清弦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,轻声道:一个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人,最知道该如何选择。
她转身对林婉儿道:你去告诉吴老掌柜,可以开始第二步计划了。
---
翌日早朝,果然如萧执所料,太子提出了商税司的人选——漕运总督赵宽的妻弟王朗。
父皇,商税司关系国库根本,必要可靠之人执掌。太子侃侃而谈,王朗曾在户部任职,精通财税,实乃不二人选。
皇上沉吟未决,目光扫向萧执:安王以为如何?
萧执出列,不疾不徐地道:殿下举荐之人,想必是极好的。只是......他话锋一转,臣近日听闻漕运税收颇有蹊跷,此时任用与漕运总督关系密切之人,恐怕会引起非议。
太子脸色一沉:皇叔这是何意?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通报,盐运使张明远求见。
皇上显然有些意外。
张明远大步入殿,手持奏本:臣有本奏。臣昨日查核漕运账目,发现巨额亏空,请皇上过目。
太监将奏本呈上,皇上越看脸色越青,最后猛地将奏本摔在地上:好个漕运总督!好个太子举荐的能臣!
太子慌忙跪地:父皇息怒,此事儿臣实在不知......
不知?皇上冷笑,那你可知,这位你举荐的王朗,在江南置办了千亩良田,他的银子从何而来?
满朝哗然。
退朝后,萧执与沈清弦在马车中相视而笑。
王妃这招釜底抽薪,果然厉害。萧执执起她的手,眼中满是欣赏。
沈清弦靠在他肩上,轻声道:还没完呢。太子吃了这么大亏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果然,当晚听风阁就送来密报,太子紧急召见了漕运总督和几位心腹,似乎在筹划反击。
他们在查凝香馆的海运线路。萧执将密报递给沈清弦,看来是要从这方面下手了。
沈清弦接过密报,眸光渐冷:既然如此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
她起身走到书案前,取出纸笔快速书写。在空间的能力辅助下,她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前世见过的各种商业陷阱和反制手段。
婉儿,明日你去找吴老掌柜,让他按这个方案行事。她将写好的计划书递给林婉儿,记住,要做得不留痕迹。
林婉儿接过计划书,眼睛越瞪越大:姐姐,这......
商战如用兵,奇正相生。沈清弦浅浅一笑,太子想断我商路,我就让他尝尝反噬的滋味。
三日后,京城突然传出消息,说是漕运总督的小舅子在外放印子钱,逼得数个商号濒临破产。更巧的是,这些商号恰好都是太子一党的产业。
太子府内,太子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茶盏:好个安王妃!好个凝香馆!
幕僚战战兢兢地道:殿下,现在外面都在传,说是咱们的人逼良为娼,这名声......
闭嘴!太子脸色铁青,去查!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!
而此时安王府内,沈清弦正悠闲地插花。林婉儿兴冲冲地进来:姐姐,果然如你所料,太子的人正在到处查谣言的来源。
让他们查吧。沈清弦将一支玉兰插入瓶中,等他们查到是漕运总督的小舅子自己酒后失言,那才有趣。
萧执从门外进来,闻言笑道:王妃这一手,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这才只是开始。沈清弦转身看他,王爷可知道,听风阁最近还查到了什么?
她从空间中取出一封密信:太子在江南的私盐生意,似乎做得很大啊。
烛光下,三人相视而笑。窗外月色正好,而京城的暗流,正在悄然转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