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文渊带来的消息,让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。永盛盐行收购的珍稀药材,部分竟悄然转道金陵,且与江宁织造衙门的人有所牵扯。这绝非巧合,更像是一支淬毒的暗箭,已悄然上弦,瞄准了安王府工坊的心脏。
沈清弦眸色沉静,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,发出清脆的声响,打破了沉寂。“看来,魏谦是铁了心要在‘贡锦’上做文章。这批药材,便是他用来构陷的‘脏银’。”她语气冰冷,带着洞悉阴谋的锐利。
“夫人明鉴。”俞文渊神色凝重,“属下已加派人手,务必在货物入库前,查清其具体存放地点,以及与织造衙门何人接洽。”
“不仅要查存放地点,更要查他们打算如何将这‘脏’栽到我们头上。”沈清弦沉吟道,“是借查验之名偷偷放入工坊?还是买通我们内部的人?或是……在运输途中做手脚,伪装成我们的货物?”她思维迅捷,瞬间列出几种可能。“顾青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一直静立一旁的顾青立刻应声。
“你带几个机灵可靠的人,从今日起,暗中盯紧所有通往工坊的路径,尤其是夜间,留意任何可疑车辆或人员。同时,工坊外围的暗哨再增加一倍,昼夜轮换,不得有丝毫松懈。”沈清弦下令,目光锐利如鹰。
“是!”顾青领命,转身便去安排,行动干脆利落。
“俞先生,”沈清弦又看向俞文渊,“墨韵斋那边,设法接触一下织造衙门里不得志或与现任主官有隙的低级官吏、书办,或许能从内部打开缺口。记住,谨慎为上,宁可慢,不可错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俞文渊点头,他知道此事关乎工坊生死存亡,甚至牵连王府声誉,必须万无一失。
两人退下后,沈清弦独自在书房踱步。体内那洼灵蕴露平静无波,并未因这迫近的危机而躁动,这反而让她更加警惕——要么是时机未到,要么是对方的手段极其隐蔽,连灵蕴露都未能提前预警。
她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中在乳母怀里咿呀学语的萧煜,小家伙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,对她露出无齿的笑容,纯真无邪。沈清弦的心瞬间柔软下来,同时也更加坚定。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,伤害她的家人和倾注心血的事业。
晚膳时,萧执见她眉宇间带着思虑,便知又有变故。听完沈清弦的叙述,他眼底寒意骤升:“魏谦这是自寻死路!构陷亲王,干扰贡品,哪一条都够他抄家灭族!”
“他敢如此行事,必是觉得有庞敬做靠山,或是自以为手段高明,能撇清干系。”沈清弦替他布菜,语气已恢复冷静,“当务之急,是拿到实证,在他发难之前,反制于他。”
萧执握住她忙碌的手,沉声道:“你放心,听风阁会全力配合。织造衙门那边,我也会亲自过问。他既把爪子伸过来,就别想再收回去!”
他的手掌宽厚温暖,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。沈清弦微微一笑:“嗯,我们一起。”
夜里,萧执去了外书房,亲自部署听风阁的行动。沈清弦哄睡了儿子,回到内室,却无睡意。她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自己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的容颜,深吸一口气,尝试主动沟通体内的灵蕴露。
她集中精神,不再是被动等待预警,而是主动将意念聚焦于“危机”、“阴谋”、“药材”、“织造衙门”这些关键词,试图引导灵蕴露给出更明确的指向。起初,灵蕴露毫无反应,依旧平静。沈清弦并不气馁,持续传递着意念,仿佛在耐心地与一个懵懂的生灵沟通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她心神微感疲惫之际,灵蕴露似乎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,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感应,如同丝线般,指向了……城西方向?但这感应一闪而逝,快得几乎抓不住,随即灵蕴露又恢复了沉寂。
城西?沈清弦蹙眉。工坊在城北,织造衙门在城东,城西多是些富商宅邸和普通民居……难道药材藏在城西?还是关键人物在城西?
这感应虽模糊,却给了她一个方向。她立刻铺纸研墨,将“城西”二字写下,并附上简要说明,准备明日交给俞文渊,让他重点排查。
刚放下笔,萧执便回来了,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。“还没睡?”他见她坐在桌旁,走上前,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。
沈清弦将纸条递给他,说了方才灵蕴露的微弱感应。“虽不明确,但总算有个方向。”
萧执看着纸条,眼神微动:“城西……我会让听风阁重点留意。”他低头看她,指尖拂过她眼底淡淡的青影,“辛苦你了。这些本不该让你如此劳神。”
沈清弦靠进他怀里,环住他的腰,轻声道:“执之,我们说好并肩的。能帮到你,能守护我们的一切,我不觉得辛苦。”只是偶尔,也会感到疲惫。这句话她没说出口。
萧执听出了她话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,心中微软,将她打横抱起,走向床榻。“那就早些休息,养足精神,明日才有力气应对那些魑魅魍魉。”
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,自己也和衣躺下,将她揽入怀中,拉过锦被盖好。“睡吧,我陪着你。”
他的怀抱温暖而安全,沈清弦依偎着他,鼻息间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,连日来的紧绷神经渐渐放松,很快便沉入梦乡。萧执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,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,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星。魏谦,庞敬……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接下来的两日,表面依旧平静。玉颜斋分号的筹备进入尾声,苏芷兰忙得脚不沾地,却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俞文渊和顾青则按照沈清弦的指示,暗中加紧了对城西区域以及与织造衙门相关的排查。
这日午后,沈清弦正在新铺面的后院查验一批新到的货架,俞文渊匆匆赶来,避开旁人,低声道:“夫人,有进展了!听风阁的人在城西榆林巷,发现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,近日却有陌生面孔频繁出入,且常在夜间搬运一些箱笼,行动鬼祟。更重要的是,墨韵斋那边传来消息,织造衙门一位不得志的老书办,前日酒后曾含糊提及,有人欲以重金请他‘行个方便’,在查验贡锦时‘稍作留意’……”
线索似乎渐渐串联起来。城西的民宅可能是藏匿药材的地点,而织造衙门内部,果然有人被收买!
“可知那老书办具体答应了何事?与他接触的是何人?”沈清弦追问。
“那老书办酒醒后便矢口否认,再问不出什么。与他接触的人很谨慎,未曾暴露身份。”俞文渊道,“不过,听风阁已加派人手盯紧了榆林巷那处民宅,只要他们有异动,必能抓住马脚。”
沈清弦沉吟片刻,道:“光盯住还不够。我们要知道他们具体打算如何将药材与工坊联系起来。俞先生,你想办法,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,探一探那民宅的底细,看看里面到底存放的是什么,有无特殊标记。顾青那边,让他留意近期所有试图接近工坊,或与工坊内部人员异常接触的可疑之人。”
“是!”俞文渊领命而去。
沈清弦看着俞文渊离去的背影,心知这场暗战已到了关键时刻。魏谦的网在收紧,她的反击也必须更快、更准。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,那里,灵蕴露依旧平静,但她能感觉到,一种无形的张力正在空气中弥漫。
她转身,对正在指挥伙计摆放货架的苏芷兰道:“芷兰,这里交给你,我回府一趟。”她需要将最新的进展告知萧执,并做好万全的准备,迎接可能到来的风暴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