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小莉的粗暴,在整个田城县商会是出了名的,如果有粗暴排行榜的话,她在整个田城县商会系统,能得“三科”状元,即女人科,男人科,不男不女人妖科,因而,景小莉这个人,无论是在美镇分会,还是在田城县商会,甚至是在她自己的家庭中,都是没人敢惹的。据说,她这半辈子,除了邻居郭红军之外,她还从来没有怕过人。有人这样总结过,这世道上说的“理”,大抵分三个层次,一是最低层次的,以理说理、以理服人;二是中间层次的,“讲理”不讲理,不在理上,全在一个“讲”字上,当然包括谁在讲、如何讲;而最高境界,当属于郭红军这样的人,那就是“不讲理”,他在景小莉面前的名言便是,打你没商量。
其实,不讲理而战胜对方,绝对是符合物竞天择、适者生存理论的,是“讲理”的至高境界。也正如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一样,跳出了“计”之外,也就让施计者无“计”可施了。而“走”,也未必是三十六计中的最高者,至高之计当是“无计”,李逵刀劈婴孩,还用得着什么计吗?高俅的白虎节堂要打王进,还用得着“理”吗?郓城清官时文彬要判唐牛儿重刑,还用得着“法”吗?其实,这个世道最大的问题,便是“官长说”,具体可以解释为大小不一团体中的“某县长说”、“某董事长说”、“某书记说”等等,以“说”而定乾坤。
或许郭红军之死让景小莉感觉到十分快意,或许是她想着男人司马格还有那么一点点好处,或许她就是要做给大伙看,或许她就是为了她的粗暴而粗暴着。景小莉还没有进烝宋冯的办公室,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破口大骂了起来,质问着烝宋冯把她男人司马格弄哪儿去了,质问着他和破烂小惠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,大骂着小惠为什么不戴罩罩,还把小惠放到烝宋冯办公桌上的材料给撒了个粉碎。景小莉仍然不解气,依旧大骂着:“姓烝的,俺司马格是个老实人,在整个田城县商会谁不知道?不要以为你干的那些事老娘不知道,我也告诉你,你和章和绅干那些杂碎事,司马格都给老娘留的有底儿,你把冲锋舟卖给谁了,司马格拍的有照片,保存的有收到条,如今事出来了,让俺男人当替罪羊,门儿都没有。”
女人于简单粗暴之中,不断爆料出一些“杂碎事”来,而且还有可能继续爆料出来时,同样简单粗暴的烝宋冯却软了下来,真诚地软了下来,嘴里不停地说着:“弟妹,别慌嘛,别慌嘛,事,已经出来了,这不在正想着办法的嘛,咱坐下来慢慢说,行不?”
“行个屁!姓烝的,你会想出个球办法,不就是想再害人家王水德一次吗?司马格那个杂碎货,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说,你们要合伙拿下人家王水德,拿你奶奶个x。姓烝的,老娘是做生意的出身,有本事,和人家王水德比试一下,靠自己的本事,挣他娘的几七几八出来,不比腆着个熊脸,去讹人家强?好了,不说他王水德了,就说鳖孙司马格,啥时候给老娘放出来?”景小莉发现自己说跑了题,急忙刹住了车,把话头儿给拦了回来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一个家伙,跑了上来,说:“烝主任,接田城县警察局段三愚局长的电话,说是张明远主任找你,应该是说司马副主任的事。”
正暴跳如雷的景小莉一听,也不闹腾了,但嘴里的霸气依旧,往烝宋冯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,说了声:“好,老娘就在这儿等俺男人,敢骗我!老娘把你们田城县商会的天,给捅个窟窿出来。”
从来风光无限的烝宋冯,灰溜溜地下了楼,逃之夭夭了。这,或许是田城县商会办公大楼使用近四十年以来,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,但却真实地发生了,而且发生在自以为田城县商会最牛叉的主任烝宋冯身上。然而,随着所谓的民众“戾气”的增重,甚至呈现出来一些综合症状,在这幢大楼上还会上演多少如此闹剧呢?不慌,笔者现在有的是时间,咱们慢慢说。
话分两头,各表一枝,国人中间,总是有好事者,见领导烝宋冯被下属骂了,可自己又想表现,又想主持正义,又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景小莉的对手,于是一个电话便打到了我们上文说的酒桌上,也就是景小莉所在的单位,美镇分会的头头沈春雨的手机上。已经喝得上了头的沈春雨一听,是田城县商会某科长打来的,一个劲地埋怨着:“沈主任,看看你们用的那个副主任景小莉,跟个泼妇没啥二样,你们,是怎么教育的吗?嘿……”那家伙说着,便压低了声音,说:“老兄,我是对你好,怕烝主任记恨你不是?想想办法,晚上主动约约烝主任,给他服个软,让他消消气……”
那人絮叨着,让酒兴正高的沈春雨好不烦恼,却一时掐不断电话,可那人依旧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,终于,沈春雨忍不住了,大声说了句:“骂他,不亏!你问问烝宋冯,就景小莉那个样子,哪一点够格当分会的副主任,不是他来到田城商会之后任命的?哼哼,当初人家王水德副主任反对,他听了吗?效绵虎副主任劝他再考虑考虑,他听了吗?我,更加直接地说,要任命景小莉干副主任,也行,但不能在我们美镇分会干,因为她景小莉和我们的每一名职工都不说话,他,听了吗?这个时候,想起老沈了,中他大(田城方言,音“达”,对父亲的一种称谓)个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