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香君带着她的小女儿,已经在雪地里等了好几天,可她们母子一直没有等到男人郭石头的身影,小女儿似乎失望了,说着并不怎么流利的话:“妈妈,爸爸不要我们了。”
陈香君的泪,又流了下来,她感觉到,自己脸皮上有泪,已经和落在脸上的雪花一个温度了,她觉得,郭石头对她们母子是真心的,她们母子必须等郭石头,是死是活,都要见到他。
郭石头待陈香君母子真的不错,钎子岭煤矿急得冒火,陈香君把省下的三十来万包赔款递给郭石头的时候,郭石头还是摇了摇头;当陈香君母子从田城县工事房领来生活费和抚恤金的时候,要给郭石头买身衣裳,郭石头流泪说,不能花她们母子的钱;陈香君当然知道,郭石头所有的金行卡已经被冻结了,他的生活已经没有了保障,因而,每次郭石头离开他们那间出租房时,陈香君都会偷偷地给郭石头装上几百块钱,母女俩哭着等他回来。
可郭石头却没有回来,他是腊月二十三晚上,很晚的时候才匆匆地回到那间小出租屋的,小女孩已经睡熟了,郭石头并没有亲热的激情,只是抱了陈香君一下,给了他五万块钱,并悄悄地对陈香君说,要账的,已经在追他的,有金行的,有小额资金调剂公司的,也有个人的,恐怕年前是不能和他再见面了。于是,便亲了小女孩一下,又匆匆地离开了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,郭石头的电话再也没有拨通过。
前两天,陈香君还在怀疑,是不是男人郭石头说了瞎话,骗自己回他家过年来了,其实,陈香君知道他们这种关系见不得阳光,也没有太多的企求,只是希望闺女能不时地看到爸爸,自己能不时地见到男人,可这一切,从腊月二十三日那个晚上,戛然而止了。于是,陈香君又想,郭石头不见了,他的老婆、儿子、女儿,为什么不报警呢?他的同事,为什么不报警呢?他甚至想到田城县商会去问一下,他们见郭石头没有?如果没有见,他们,为什么不报警呢?
或许陈香君不知道,由于陆平的甩手,田城县商会早已是一盘散沙了,根本没有人再值班,更没有人过问下属单位的事。而郭石头的家人,是不可能再报警了,因为,郭石头和他的儿子郭旗,被人绑架了,不是要抢他们的钱,而是让他们还钱。郭石头煤矿上,连本带息欠了那人280万元的高息借款;郭旗是一家小额担保公司的股东,欠那人120万元的投资款;而郭石头的女儿郭艳,同样被人给绑架了,不过不是因为钱上的事,而是因为“感情”上的事,有关郭艳的事,我们以后再说。只说郭石头、郭旗父子,现在就被人关押在无梁镇附近一个叫西瓜庵的小村庄里,不过不是在雪地里,也不是在房间内,而是在一处低矮狗舍的狗笼子里,父子俩正哆嗦着手,吃着已经上了冰的狗粮。他们已经在这儿被整整关了七天。
郭石头不是没有通过绑架他的人,给家里送过信,而他家里的人,已经接不到信儿了,被捆绑了手脚,嘴里塞了两条破手巾的郭石头老婆,在眼睁睁地看着三个男人把女儿郭艳绑走之后,就一头栽倒在门后,死了。
就在陈香君又抹了一把泪,准备离开时,郭石头的弟妹,也就是二嫂小吃店的二嫂让孩子给伯父、伯母送饺子时,才发现,大哥郭石头家的院子里,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,而且还隐隐有些奇怪的气味,于是便喊来本家的兄弟子侄,翻墙进到郭石头家,一个年轻后生爬到了门头上往里一看,惊吓得滑了下来,嘴里说道:“俺大,大,大姆,大姆,不行了,不行了……”
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地拨打郭石头、郭旗和郭艳的电话时,没有一个是通的,二嫂这才大叫着:“还不给警察打电话!”
陈香君笑了,抱起小女儿亲了一口,说:“妞妞,有人给你找爸爸了,有人给你找爸爸了,走,回家,妈妈给妞妞下饺子吃。妞妞,妞妞,妞妞,你咋不说话啊?”
陈香君刚刚见到笑意的脸,一下子又转了回去,小女孩发烧了,竟然烧了个昏迷不醒,自己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,她内疚地骂着自己,便抱着女儿踉跄着跑到了大路上,拦了一辆出租车,往医院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