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善缘堂已是深夜。我将装有林小曼魂魄的符纸小心地放在供桌上，周围点上七盏油灯，布下北斗七星阵护住她的魂魄。
这样能暂时保护她不被那个术士找到。我对一脸担忧的柳志强解释道，但最多只能维持三天。三天内，我们必须查清你父亲死亡的真相，否则...
否则林阿姨的魂魄就会消散？柳志强声音发颤。
我点点头，没有说出更糟的可能性——魂飞魄散，永世不得超生。
胡翠花化为人形坐在一旁，纤细的手指轻敲桌面：小丁子，这事不简单。那个黑袍术士用的锁魂阵是湘西一脉的手法，但掺杂了东北本地的巫术。我怀疑...
怀疑什么？我追问。
怀疑这背后不止一个人。胡翠花眯起眼睛，周世坤可能只是雇主，真正施法的另有其人。
柳志强突然站起身：我想起来了！周叔前年从湘西请来一个风水先生，叫莫三爷。那人整天神神秘秘的，还在周家别墅设了个什么聚财阵
胡翠花和我对视一眼。湘西的莫姓术士...这绝非巧合。
柳总，我沉声道，明天一早，我们需要去两个地方——医院和周家。
医院？
查你父亲的死亡记录。我解释道，如果真是谋杀，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。
柳志强点点头，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：好！我这就去安排。
送走柳志强后，善缘堂只剩下我和胡翠花。油灯的火光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跳动，为她添了几分神秘色彩。
翠花，我轻声道，你对那个莫三爷了解多少？
胡翠花摇摇头：湘西莫家是赶尸一脉的分支，擅长控魂驱鬼，与我们出马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。她顿了顿，但这个莫三爷...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我正要再问，供桌上的符纸突然微微发光。林小曼虚弱的声音从中传出：
丁...师傅...
我赶紧上前：林姑娘，你感觉怎么样？
我...想起来了...林小曼的声音断断续续，那天晚上...在医院...那个人...往输液瓶里加东西时...说了句话...
什么话？我和胡翠花同时凑近。
周老板说...你知道的太多了...
我倒吸一口冷气。这几乎可以确定，柳成业的死与周世坤有关！
还有...林小曼继续道，成业...成业他没有负我...是他父母...逼他...
符纸的光芒突然减弱，林小曼的声音消失了。
她的魂魄太虚弱了。胡翠花叹息道，让她休息吧。明天我们去找更多证据。
第二天一早，柳志强就开车来接我们。第一站是县医院。
我已经打点好了。柳志强低声道，负责我父亲病房的护士长是我同学的表姐，她答应让我们看当时的记录。
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。护士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，见到我们时神色紧张。
柳总，我只能给你们五分钟。她递过一个文件夹，这是你父亲最后三天的用药记录和护理记录。按规定，这些是不能给家属看的...
柳志强接过文件夹，迅速翻看。突然，他的手指停在一页上：这里！最后那天晚上，多了一针镇静剂，但父亲当时并不需要镇静！
我凑近看，确实如此。记录显示，当晚十点二十分，值班医生张明给柳成业注射了一针，但之前的病程记录中并没有提到病人有躁动不安的情况。
张明...柳志强皱眉，我父亲的主治医生姓李，这个张明是谁？
护士长的脸色变了：张医生...是临时来代班的。那天李医生家里有事...
能找到张明的联系方式吗？我问道。
护士长摇摇头：他...他只代班了那一天，之后就再没来过医院。人事科说他的简历都是假的...
离开医院时，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。这已经很明显了——那个就是杀手，受周世坤指使来杀害柳成业。
接下来去周家。柳志强咬牙切齿地说，我要当面质问周叔！
不行！我和胡翠花同时出声阻止。
太危险了。我解释道，如果周世坤真敢杀人，你直接去质问只会打草惊蛇。我们需要更多证据，最好是能一击致命的那种。
胡翠花点头附和：而且，我怀疑那个莫三爷就藏在周家。我们需要智取。
商议再三，我们决定由柳志强以谈生意为名约周世坤出来，而我和胡翠花则趁机潜入周家寻找证据。
中午时分，柳志强在豪华餐厅约见了周世坤，而我们则来到周家别墅外。这是一栋三层的欧式建筑，四周绿树环绕，气派非凡。
有阵法。胡翠花眯起眼睛，指着别墅四角隐约可见的石碑，四方锁阴阵，专门防鬼魂窥探的。
我掏出罗盘，指针不停抖动：不止，还有报警装置。硬闯会惊动他们。
胡翠花狡黠一笑：硬闯不行，那就让他们我们进去。
她摇身一变，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，轻盈地跃过围墙。片刻后，别墅内传来一阵犬吠声，接着是仆人的惊呼：
哎呀！哪来的白狐狸！快赶出去！
大门被推开，两个仆人拿着扫帚追着一道白影跑出来。我趁机从侧门溜了进去。
别墅内部装修奢华，但我无心欣赏。罗盘指引我直奔地下室——那里阴气最重。
地下室的入口被一道铁门锁着，上面贴着一张符纸。我小心地揭下符纸，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破解符文。符纸无火自燃，铁门一声开了。
地下室阴冷潮湿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药香。借着手机的光亮，我看到中央摆着一张法坛，上面放着各种古怪的法器——人骨制成的笛子、装满暗红色液体的玻璃瓶、几束用红线捆扎的头发...
这是...我倒吸一口冷气，邪术祭坛！
胡翠花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：小丁子，快看墙上！
我转头看去，只见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剪报——全是关于柳家的！柳成业的各种生活照、柳志强一家人的照片、甚至还有柳家祖坟的航拍图。而最引人注目的，是两张泛黄的旧照片：一张是年轻时的柳成业和林小曼的合影，另一张是...周世坤的父亲和林小曼的姐姐的结婚照？
这...这是怎么回事？我困惑不解。
胡翠花现出人形，仔细查看那些照片：我明白了！周家和林家早有恩怨。看这里——她指着一份发黄的报纸剪报，三十年前，林小曼的姐姐林小娟嫁给了周世坤的父亲周福海，但婚后不久就跳河自杀了。报道说是因为夫妻不和...
我脑中灵光一闪：所以周家恨林家？但这和柳成业有什么关系？
继续找！胡翠花催促道。
我在法坛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。翻开一看，是周世坤的笔迹：
父亲临终前告诉我，林家女子都是祸水。当年林小娟发现我们周家的秘密，差点毁了全家。现在柳成业竟然要娶林小曼，绝不能让历史重演...
后面的内容更加骇人——周世坤详细记录了他如何设计拆散柳成业和林小曼，包括伪造柳成业要娶别人的消息，导致林小曼出车祸。而最近，因为柳成业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真相，打算公之于众，所以周世坤不得不永远封住他的嘴...
找到了！我激动地小声说，这就是证据！
就在这时，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一个穿着黑袍、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，正是昨天坟地里的那个术士！
我就知道会有老鼠溜进来。他冷笑道，手中白骨法器直指我们，莫三爷的东西，也是你们能碰的？
胡翠花立刻挡在我身前：莫老三，你们湘西一脉什么时候开始插手东北的事了？
莫三爷狞笑：胡家的小狐狸？你们出马仙管得太宽了！周老板花钱请我办事，天经地义！
我趁机将日记塞进怀里：周世坤杀害柳成业的证据就在这里！你助纣为虐，不怕遭天谴吗？
天谴？莫三爷狂笑，在这地下室，我就是天！
他猛地挥动白骨法器，一道黑气朝我们袭来。胡翠花一把推开我，自己却被黑气击中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。
翠花！我惊呼。
我没事...她艰难地爬起来，但身形已经不稳，小丁子，小心他的...
话未说完，莫三爷再次出手。这次他撒出一把黑色粉末，粉末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，朝我们扑来！
我急忙掏出一把朱砂撒出去。朱砂与黑虫相撞，发出的爆响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。
莫三爷见状，脸色更加阴沉：小子有点本事。但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！
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稻草人偶，上面贴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符纸。我定睛一看，心头大震——那是柳志强的八字！
住手！我厉喝一声，掏出桃木剑直刺过去。
莫三爷灵巧地避开，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草人上：周老板说了，柳家一个不留！
我心中大急，若他此刻施法，正在与周世坤见面的柳志强必死无疑！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红光突然从我的布袋中射出——是林小曼的魂魄！她不顾自身虚弱，强行突破符纸束缚，直扑莫三爷。
莫三爷显然没料到这一出，被林小曼的鬼魂撞个正着。草人掉落在地，我赶紧一脚踢开。
你们...找死！莫三爷暴怒，从法坛上抓起一个骷髅碗，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，血祭大法！
他将液体泼向空中，口中念念有词。整个地下室突然震动起来，墙壁上的符纸无风自动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。
不好！胡翠花挣扎着站起来，他要启动血祭大阵！小丁子，快打断他！
我举起桃木剑冲上去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莫三爷站在阵法中央，狞笑着继续念咒。地下室的温度急剧下降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。
就在这时，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撞开。柳志强冲了进来，身后跟着几个警察！
就是他！柳志强指着莫三爷，他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之一！
莫三爷见状，咒语念得更急。突然，他脚下的阵法亮起刺目的红光，整个地下室如同血染。
晚了！莫三爷狂笑，血祭已成，你们都要死！
警察们举枪对准莫三爷，却无法靠近——一道血色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。屏障内的空气开始扭曲，隐约可见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哀嚎。
他要用邪术害人！我对警察喊道，快退后！
胡翠花突然拉住我的手：小丁子，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——你我合力，用天雷破邪咒
我心头一震。天雷破邪咒是出马仙一脉的最高秘法，需仙家与弟子心意相通，合力施展。但此法消耗极大，稍有不慎，施法者轻则元气大伤，重则魂飞魄散！
没时间犹豫了！胡翠花急道，否则所有人都得死！
我深吸一口气，点头同意。胡翠花化作一道白光融入我的身体。刹那间，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奔涌。
我双手结印，口中念出古老咒语：天地无极，乾坤借法，五雷猛将，降妖除魔，急急如律令！
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我掌心射出，直击血色屏障。两股力量相撞，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。地下室剧烈摇晃，墙皮簌簌脱落。
莫三爷脸色大变：不可能！你怎么会...
话音未落，白光已经击穿屏障，正中他胸口。莫三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整个人被击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墙上。
血祭阵法瞬间崩溃。那些冤魂四散而逃，其中几个扑向莫三爷，撕咬着他的身体。
不...不要...莫三爷惊恐地挣扎，却无济于事。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，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！
警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。我则因法力耗尽而瘫坐在地，胡翠花也从我体内分离出来，虚弱地倒在一旁。
丁师傅！胡仙姑！柳志强冲过来扶住我们，你们没事吧？
我摇摇头，勉强指向地上的日记：证据...在那里...周世坤...
周世坤已经被逮捕了。一个警察上前说道，柳先生提供的录音证据很充分，他承认了雇凶杀害柳成业先生的事实。
原来，柳志强在与周世坤吃饭时，故意提起父亲的事，并暗中录音。周世坤做贼心虚，言语中露了马脚，被柳志强抓住破绽报警。
事情终于水落石出——三十年前，周家靠邪术发家，被林小曼的姐姐林小娟发现。周福海为灭口，逼死了林小娟。后来柳成业与林小曼相恋，周家怕林家姐妹一样有体质的林小曼再次发现周家秘密，便设计拆散他们，导致林小曼车祸身亡。而最近，柳成业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，正要揭发时被周世坤杀害...
一周后，柳成业被重新安葬。这一次，他的棺材里多了一样东西——那枚刻着成业与小曼，永结同心的金戒指。
在坟前，我们为林小曼举行了隆重的超度法事。当最后一道符纸燃尽时，林小曼的魂魄完全显现出来，不再是怨气冲天的厉鬼，而是恢复了生前美丽温柔的模样。
谢谢你，丁师傅。谢谢你，胡仙姑。她向我们深深鞠躬，然后转向柳志强，志强，你比你父亲幸运，不必背负家族的重担。好好生活，珍惜眼前人。
柳志强泪流满面：林阿姨，对不起...为我们家对你做的一切...
林小曼摇摇头：都过去了。现在，我终于可以...
她的话突然停住了，眼睛直直地望向柳志强身后。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——柳成业的魂魄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，年轻英俊，一如照片中的模样。
小曼...他轻声呼唤，眼中满是愧疚与思念。
成业...林小曼的泪水化作晶莹的光点落下，你...你真的没有负我？
柳成业摇摇头，伸出手：从来没有。我找了你三十年...
两魂相拥，在朝阳的光辉中渐渐变得透明。最后时刻，林小曼回头看了我们一眼，脸上是释然的微笑：再见了...
一阵清风吹过，他们的魂魄化作无数光点，随风飘散。
柳志强跪在坟前，久久不愿起身。我拍拍他的肩膀：他们终于在一起了。
胡翠花变回白狐形态，懒洋洋地趴在我肩上：小丁子，这次累死老娘了。回去得给我加供品！
我笑着点头，望向晴朗的天空。恩怨已了，阴阳两界重归平静。而这，正是出马弟子存在的意义。
远处，柳志强站起身，擦干眼泪：丁师傅，我想重修林家姐妹的坟墓，把她们和父亲合葬在一起。您觉得...合适吗？
很合适。我点头，这是最好的结局。
阳光洒在新坟上，墓碑上的名字熠熠生辉——柳成业与爱妻林小曼、林小娟之墓。一段跨越生死的恩怨，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回到善缘堂后，我给胡翠花上了双倍的供品。她心满意足地享用着，突然抬头说：小丁子，我预感...我们很快又会有新案子了。
我苦笑摇头：能让我先休息两天吗？
胡翠花狡黠地眨眨眼：出马弟子哪有休息的时候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