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肇中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漂流了许久。意识时而模糊,时而清醒,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浮光掠影:狰狞的尸陀、诡异的滴答声、青铜平台上冰冷的黑菊、还有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影以及光怪陆离的异空间大战……
最终,是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将他从冰冷的黑暗中缓缓拉回。这股力量带着淡淡的檀香和药味,熟悉而令人安心。
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天花板和柔和的灯光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新换被单的味道,但更深层处,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的能量场,类似于某种结界。
他躺在一张舒适的病床上,双手被妥善包扎,虽然依旧剧痛,但那股灼烧般的邪异感已经消失。体内的经脉虽然依旧枯竭受损,却不再有崩溃的迹象,似乎被某种高明的医术强行稳定住了。
“师父!您醒了!”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丁肇中微微偏头,看到赵晓波眼睛红肿地守在床边,脸上还挂着泪痕。
“晓波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干涩得吓人。
“您别动!别说话!”赵晓波连忙按住他,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温水润湿他的嘴唇,“您都昏迷三天了!吓死我了!”
三天?丁肇中心头一凛,挣扎着想坐起来:“了缘大师……赵道长……他们……”
“都没事,都没事!”赵晓波赶紧道,“了缘大师和赵道长、刘道姑只是消耗过大,调息两天就没事了。胖哥有点轻微中毒和内伤,在隔壁病房躺着呢,天天嚷嚷着要吃红烧肉。陈道长内伤需要静养,毛姨在照顾他。小翠和灵儿姑娘只是皮外伤和惊吓,早活蹦乱跳了。”
丁肇中这才松了口气,重新躺下,打量四周。这是一个单间病房,设施先进而简洁,不像普通医院。
“这里是……”
“这里是748局的一个秘密疗养基地。”病房门被推开,秦伟走了进来,他换上了一身便装,但依旧难掩精干之气,“位于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深处,绝对安全。”
他走到床边,看了看丁肇中的气色,点点头:“恢复得比预期快。白家奶奶的医术和了缘大师的佛门药酒果然非凡。”
丁肇中这才注意到,病房角落的供桌上,竟然设了一个简易的堂单,香炉里青烟袅袅,显然是赵晓波带来的。一股微弱的、却纯正温和的仙家之力正从堂单中流出,缓缓滋养着他的身体。是白家奶奶在远程为他疗伤。
“多谢。”丁肇中哑声道。
“不必客气,这是你们应得的。”秦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,神色严肃起来,“这次任务,损失了一名优秀的队员,多人重伤。但最终结果,远超预期。你们阻止了一场可能波及数百万人的灾难。我代表748局,感谢你们。”
丁肇中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那位牺牲的兄弟……”
“他的遗体已经妥善安置,会以英雄的规格送回故乡。抚恤和后续事宜,局里会全力负责。”秦伟语气沉重但肯定。
丁肇中点点头,心情依旧沉重。他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最后那句话:“秦先生,关于那个……邀请?”
秦伟正色道:“是的。鉴于你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的能力、责任心以及对异常物品(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那面恢复朴素的破鼓)的掌控力,经过局里高层评估,正式邀请你,以及你的核心团队(包括毛姨、陈玄陵道长、王胖子以及赵晓波),成为748局的‘特别顾问’。”
“特别顾问?”丁肇中咀嚼着这个词。
“这不是强制性的。”秦伟解释道,“更像是一种合作备案。你们无需坐班,平时依旧经营你们的善缘堂,处理你们的事务。但当局里遇到类似此次事件、需要你们特殊 expertise 的棘手问题时,会向你们发出委托邀请。你们有权选择接受或拒绝。相应的,局里会为你们提供一定程度的信息支持、后勤保障、合法身份掩护以及……丰厚的报酬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成为顾问后,你们可以接触到一些非核心的内部资料库,或许能查到更多关于九菊一派,或者其他潜在威胁的信息。那面鼓,也可以暂时由你保管,但需要定期提交报告。”
丁肇中沉吟着。这意味着和国家力量产生更深的联系,有利有弊。利在于有了靠山和资源,能更好地应对像九菊一派这样的敌人。弊在于必然会卷入更多麻烦和危险,也可能受到一定的约束。
但他想起长春的邪阵、长白山的阴谋、雨林中的惨烈牺牲、以及那恐怖的归墟之影……单靠善缘堂的力量,确实越来越力不从心。
“我需要和干妈、老陈他们商量一下。”丁肇中没有立刻答应。
“当然。”秦伟表示理解,“这只是初步意向。等你们伤愈回到长春,会有专人联系你们,详细说明权利和义务。你们有充足的时间考虑。”
这时,病房门又被敲响。了缘和尚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探了进来,嘿嘿一笑:“哟!醒了?看来佛爷我的药酒还是够劲道!”
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,后面跟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的赵道长和刘道姑。
“丁小友感觉如何?”赵道长关切道。
“多谢道长关心,好多了。”丁肇中努力想坐起来。
了缘和尚一屁股坐在床边,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:“别瞎客气了。我说丁小子,那748局的顾问,我看可以干!以后有啥肥差……呃,是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,佛爷我也好名正言顺地来搭把手,顺便蹭点经费酒肉不是?”
赵道长无奈地摇摇头,对丁肇中道:“此事确需慎重。然与官方合作,互通有无,于天下苍生而言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只是需厘清界限,保持本心。”
刘道姑言简意赅:“可接。麻烦。”
丁肇中明白他们的意思。了缘和尚看似嬉闹,实则表态支持。赵道长赞同但提醒保持独立。刘道姑则觉得接了顾问身份,以后处理类似麻烦会更“名正言顺”。
正说着,王胖子也拄着拐杖,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,嚷嚷道:“老丁!我觉得行!以后咱也是国家的人了!看谁还敢说咱是封建迷信!”他显然只看到了好处。
这时,丁肇中心头响起胡翠花的声音:“小丁子,答应吧。有了这层皮,以后咱们打听消息、行事都方便些。只要堂口香火不断,咱们仙家不受他管束。”
黄小跑也道:“就是就是!还能看看他们库里有啥好东西没!”
莽天龙低沉道:“……可。”
得到了仙家们的支持,丁肇中心中有了决断。他看向秦伟:“秦先生,原则上我们同意。具体细节,容我们回长春后再详谈。”
秦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:“很好。期待与各位的合作。”他站起身,“你们先好好休养,基地设施可以随意使用。等伤势稳定,会安排你们返回长春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丁肇中等人在这个隐秘的疗养基地安心养伤。有了白家奶奶的远程医术、了缘大师的药酒、基地提供的先进医疗和营养支持,以及748局提供的某些有助于恢复的温和能量药剂,众人的伤势恢复得很快。
丁肇中也逐渐了解到更多关于748局和AEcS的信息。748局更像是一个情报协调和资源调度中心,负责甄别、评估和初步处理全国范围内的异常事件,而AEcS(异常事件控制与保障部)则是其下属的执行部门,拥有更强的武力和技术,专门处理高危事件。像“幽灵”那样的特勤队,据说还有好几支。
期间,秦伟带来了一份加密的简报,是关于此次事件的后续处理以及对他们发现的一些线索的反馈。
简报显示,九菊一派在东南亚的势力似乎因为此次失败而暂时收缩,但根基未损。那个被丁肇中他们摧毁的信标发生器,其技术蕴含的某些原理,甚至超出了AEcS当前的理解,怀疑有更古老的源头或……其他力量的介入。748局会持续关注。
另外,简报还提到,在清理鬼哭坳战场时,发现了一些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的、极其细微的线索,指向了……澳门和香港。
“澳门和香港?”丁肇中皱眉,想起那冰冷声音提到的“低维生命体情感噪音”和最后的中断。
“只是非常模糊的指向。”秦伟谨慎地说,“可能与九菊一派的资金渠道、人员流动,或者其他什么有关。局里会跟进调查。这只是例行告知,暂时与你们无关。”
又休养了几天,众人伤势基本无碍后,748局安排车辆,将他们送回了嘎洒机场,搭乘专门的航班返回了长春。
当飞机降落在龙嘉机场,踏上东北熟悉的黑土地,呼吸着干冷清新的空气时,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王胖子夸张地趴在地上亲吻地面:“呜呜呜……还是咱家好啊!那鬼地方再也不想去了!”
回到了善缘堂,赵晓波早已将堂口打扫得干干净净,香火旺盛。胡翠花、黄小跑等仙家也显出身形,显得十分惬意。连那黑猫都满意地舔着爪子,显然更喜欢这里的氛围。
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原样。
但丁肇中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。桌上那份来自748局的、印着特殊徽记的预备顾问协议,提醒着他,善缘堂的未来,已经和更广阔的天地、更深沉的暗流联系在了一起。
休息几日后,丁肇中、毛姨、陈玄陵聚在后院,泡上一壶热茶,开始仔细研究那份协议条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