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浓重得化不开。苍莽山深处,参天古木的枝叶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穹顶,将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隔绝。林间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山风穿过树梢时发出的呜咽,以及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沉嚎叫,更添几分阴森。
龙昊如同真正的幽灵,在绝对的黑暗中潜行。他的眼睛微微眯起,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到极致,捕捉着仅存的一丝微光,勾勒出模糊的轮廓。更多时候,他依靠的是超凡的听觉和触觉。耳朵微微颤动,分辨着风声、虫鸣、落叶的沙沙声,以及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。脚尖如同猫爪般轻盈地探出,感知着地面的软硬、坡度、以及是否有枯枝或松动的石块,确保每一步都悄无声息。
白天的追逐让他心有余悸。“影子”的追踪能力远超预期,如同附骨之疽。他必须更加谨慎,利用夜色和复杂的地形,彻底摆脱他们,回到藏身的岩洞。
他没有走任何现成的兽径或山谷,而是选择了一条极其难行、几乎垂直向上的路线——沿着一条干涸的、布满巨大卵石和倒木的古老溪床向上攀爬。这里地势陡峭,障碍物多,极难行走,但也意味着追兵不太可能选择这条路线,且溪床两侧陡峭的岩壁可以提供良好的掩护和视野。
冰冷的溪石硌着脚底,湿滑的青苔让每一步都充满风险。龙昊手脚并用,时而如猿猴般攀上巨大的卵石,时而如壁虎般贴附在湿滑的岩壁上横向移动。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,肌肉在黑暗中绷紧、发力、放松,展现出对身体惊人的控制力。偶尔有碎石被碰落,滚下陡坡,发出哗啦的声响,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。每次他都立刻静止,如同石雕般紧贴岩壁,凝神倾听许久,确认没有引起注意后才继续行动。
攀爬了约莫一个时辰,他已上升了数百米,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台地。台地上长满了齐腰深的蕨类植物和灌木,夜露沉重,打湿了他的裤脚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他伏低身体,在草丛中缓缓穿行,如同潜行的猎豹,只有草叶被拨开的细微声响。
突然,他猛地停下脚步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!前方不远处,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、有节奏的“咔嚓”声,像是有人极其小心地踩断了枯枝!
不是动物!动物的脚步不会如此刻意地控制节奏!
龙昊缓缓趴下,将身体完全融入草丛的阴影中,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。他微微侧头,将耳朵贴近地面,增强听力。
脚步声很轻,很慢,不止一个人!至少有两个,正在从侧前方横向移动,似乎在搜索什么。他们的移动方式非常专业,走走停停,不断变换方位,覆盖面积很大。
是“影子”的巡逻队!他们竟然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!而且是在深夜!他们的毅力和装备可见一斑。
龙昊心中凛然。不能硬闯,也不能后退(后退可能进入他们的搜索圈)。只能等他们过去,或者……绕行。
他耐心地等待着,如同潜伏的毒蛇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那队人移动得很慢,似乎在仔细检查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。最近的时候,龙昊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淡淡汗味和枪油味。
就在巡逻队即将掠过龙昊藏身区域前方时,异变突生!
“嗷呜——!”
一声凄厉、充满警告意味的狼嚎,从台地另一侧的密林中响起!紧接着,是群狼响应的嚎叫声,由远及近,迅速向这边靠近!
狼群!被惊动了!
巡逻队的脚步声瞬间停止,随即变得急促起来!显然,他们也没料到会遭遇狼群,而且听声音,数量不少!
“收缩队形!向三点钟方向高地撤退!注意警戒!”一个压低的、带着一丝紧张的命令声传来。
机会!
龙昊眼中精光一闪。狼群的意外出现,打乱了“影子”的部署,也给他创造了绝佳的机会!他不再犹豫,趁着狼嚎声和巡逻队匆忙移动产生的噪音掩护,如同狸猫般从草丛中窜出,不是向后退,也不是向前冲,而是向着与巡逻队撤退方向呈九十度角的、一片更加茂密、地势更低的洼地猛冲过去!
他的速度极快,脚步轻盈,几乎贴着草尖飞掠。洼地中灌木丛生,荆棘密布,但他毫不在意,身体如同游鱼般在障碍物中穿梭,衣服被划破,皮肤被刺伤,也浑然不觉。
身后传来狼群逼近的奔跑声、低吼声,以及“影子”队员短促的射击声和呵斥声!混乱的声响完美掩盖了他的动静。
他一口气冲下洼地,穿过一片潮湿的沼泽,爬上对面一道长满苔藓的土坡,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深、更黑暗的原始森林中。
将身后的混乱和危险彻底甩开。
直到狂奔出数里地,确认彻底安全后,他才靠着一棵巨大的冷杉树干停下,微微喘息。夜露和汗水浸湿了全身,冰冷刺骨,但他心中却松了一口气。最危险的一段路,总算闯过来了。
根据星位和记忆中的地形判断,藏身的岩洞应该就在东北方向不远处的山崖下了。
他稍作休整,处理了一下被荆棘划出的细小伤口,再次上路。最后的这段路,他更加小心,几乎将潜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他终于抵达了记忆中的那片山崖。崖壁上藤蔓缠绕,看起来与周围无异。他仔细检查了四周,确认没有埋伏或监视的痕迹后,才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层厚厚的藤蔓,露出了后面那个狭窄的洞口。
洞内一片漆黑,寂静无声。他侧耳倾听片刻,没有察觉任何异常,这才矮身钻了进去。
熟悉的、带着泥土和淡淡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他点燃一根准备好的松脂火把,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黑暗,映照出这个简陋却安全的避难所。他藏匿的背包、银箱等物都原封未动。
终于……暂时安全了。
龙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。但他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。外面的世界,因龙脊天坑的异变,恐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,理清线索,决定下一步的行动。
(第九十七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