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河在幽深的洞穴中奔流不息,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。水汽弥漫,寒意刺骨。龙昊藏身的洞穴入口,藤蔓低垂,如同一道天然的帘幕,将内部与外界隔绝。洞内干燥,空气中飘散着苔藓和龙昊身上伤药混合的淡淡气味。
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全力疗伤,龙昊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。断裂的臂骨在星墟之力神奇的滋养和龟息功的温养下,已初步接续,虽远未痊愈,不能发力,但至少不再影响基本活动。内腑的震荡也平复大半,丹劲重新在经脉中缓缓流淌,虽然微弱,却带来了久违的力量感。最令他惊喜的是,对《星诀》的感悟更深了一层,对星墟之力的引导更加得心应手,丹田内那微小气旋旋转得愈发稳定。
他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筋骨,体内依旧传来阵阵隐痛,但已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。当务之急,是寻找柳晴和木先生的下落,以及获取食物。他小心翼翼拨开洞口的藤蔓,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河岸。地下河在此处拐了一个弯,水面相对平缓,对岸是陡峭的岩壁。
他仔细勘察地面。松软的河滩上,除了他自己的足迹和一些小兽的爪印,并未发现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。柳晴他们被急流冲走,如果幸存,最可能被冲到下游某处河岸。他必须沿着河岸向下游搜索。
制作了一个简陋的木筏显然不现实,水流湍急,暗礁丛生,单人操控极易倾覆。他决定徒步沿河岸前行。虽然河岸时而狭窄,时而需要攀爬,但对他而言,比在不可测的水中要安全得多。
他将重要的物品——完整的星钥晶石、姜老汉给的药盒、以及一柄用硬木削成的短矛——贴身收好,深吸一口气,踏上了沿河而下的艰难旅程。
地下溶洞巨大无比,仿佛没有尽头。钟乳石如林,石笋如剑,在黑暗中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态。龙昊将感知提升到极致,耳听六路,眼观八方,不仅要留意可能的追踪者,更要警惕溶洞中可能存在的危险生物。他曾见过水桶粗细的蟒蛇蜕下的皮,也听到过远处黑暗中传来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。
食物是最大的问题。他靠捕捉河中的盲鱼、采集岩壁上无毒的苔藓和菌类果腹。水源倒是不缺,但冰冷的河水需要运功抵御寒气才能饮用。夜晚,他则寻找相对干燥的岩缝或石台休息,运转功法,继续疗伤和修炼。
如此昼行夜宿,沿着蜿蜒的地下河走了三天。河面逐渐变宽,水流也缓慢下来,前方甚至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!出口近了!
龙昊精神一振,加快脚步。又行了一个多时辰,穿过一道狭窄的水帘,眼前豁然开朗!他竟从一处隐蔽的山腹裂缝中钻了出来,重新回到了地表!
此时正值黄昏,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。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山谷,植被茂密,远处群山连绵。那条地下河在此处涌出,形成一道瀑布,汇入山谷中的一条大河,奔流向东南方向。
龙昊站在瀑布旁的一块巨岩上,警惕地观察四周。山谷中寂静无人,只有鸟鸣虫嘶。他仔细辨认方向,根据太阳的位置和山脉走向,判断自己应该已深入西南苍莽山腹地,距离鬼见愁已有相当一段距离。
他蹲下身,再次仔细检查河滩。这一次,他终于有了发现!在靠近水边的湿润泥沙上,有几个模糊的、被水流冲刷过的脚印!脚印一大一小,略显凌乱,指向下游方向!看痕迹,应该是两天前留下的!
是木先生和柳晴!他们还活着!龙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!从脚印的深浅和间距看,柳晴似乎仍有些虚弱,需要木先生搀扶,但两人还能行走!
希望之火熊熊燃烧!龙昊不再停留,沿着大河岸边,向下游追踪而去。他步伐轻捷,目光如炬,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——被踩断的草茎、树枝上挂住的布条、熄灭不久的火堆残迹……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下游,证明他的判断没错。
追踪了一日,前方山谷渐趋开阔,出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——被踩出的小径、丢弃的破烂渔具、甚至远处山腰上隐约可见的几缕炊烟。看来附近有村落。
龙昊更加小心,尽量利用树木和地形隐藏身形。在接近一个河湾时,他敏锐地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呵斥声和女子的哭泣声!
他心中一凛,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,伏在一片灌木丛后,向前望去。
只见河湾边的空地上,围着一群手持鱼叉、棍棒的村民,约莫十几人,个个面带怒容。被他们围在中间的,正是衣衫褴褛、神色疲惫的木先生和柳晴!柳晴脸色苍白,靠在木先生身上,眼中含泪,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有晶石碎片的布袋。木先生则将柳晴护在身后,正对着村民的首领——一个手持钢叉、面色黝黑的壮汉焦急地解释着什么。
“……各位乡亲,老夫再说一遍,我们只是过路的,遭遇山贼,丢了盘缠,想讨碗水喝,绝无恶意!”木先生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。
“过路的?哼!”那壮汉首领厉声道,“最近这山里不太平!前几天上游黑水集那边传来消息,说有朝廷钦犯一老一少逃入山中,让我们留意!我看就是你们!说!是不是你们杀了孙老爹一家?!”
“孙老爹?”木先生一愣,随即明白对方指的是黑水集的老孙头,连忙摆手,“误会啊!孙老哥是帮过我们,但我们离开时他好好的!杀人之事,绝无可能!”
“还敢狡辩!搜他们身!”首领不耐,一挥手,几个年轻村民就要上前。
柳晴吓得惊叫一声,死死抱住布袋。木先生也挡在前面,怒道:“光天化日,你们怎能无故搜身?还有没有王法!”
“王法?在这山旮旯里,老子就是王法!拿下!”首领狞笑。
眼看冲突就要爆发!龙昊眼神一寒,不能再等了!他必须救下木先生和柳晴,但不能与村民发生大规模冲突,否则动静太大,必会引来真正的追兵。
他目光一扫,看到不远处河滩上有一块脸盆大小的鹅卵石。他悄然后退几步,运足臂力,猛地将鹅卵石掷向村民身后茂密的树林!
“轰隆!”一声巨响!鹅卵石砸断树枝,落入林中,惊起一片飞鸟!
“什么人?!”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,纷纷回头张望,阵型出现混乱。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,龙昊动了!他如同猎豹般从灌木丛中窜出,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!他并非冲向村民,而是直扑那名首领!
那首领只觉眼前一花,手腕剧痛,钢叉已脱手落入龙昊手中!同时脖颈一紧,已被龙昊铁钳般的手扼住,整个人被踢离了地面!
“不想他死,就都别动!”龙昊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,响彻全场。他刻意散发出经过血火淬炼的凌厉杀气,瞬间镇住了所有村民!
村民们目瞪口呆,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龙昊,以及在他手中挣扎翻白眼的首领,吓得魂飞魄散,哪还敢动弹。
“龙大哥!”柳晴看到龙昊,喜极而泣。
木先生也长舒一口气。
龙昊目光扫过惊恐的村民,沉声道:“我们不是钦犯,更没杀人。孙老爹之事,与我们无关。今日之事,就此作罢。若再纠缠,休怪龙某无情!”他手腕微微用力,那首领顿时呼吸困难,脸色发紫。
“好……好汉饶命!是……是我们有眼无珠!误会!全是误会!”首领拼命从喉咙里挤出求饶声。
龙昊冷哼一声,松手将他扔在地上。首领瘫软在地,剧烈咳嗽,看向龙昊的眼神充满恐惧。
“我们走。”龙昊不再理会村民,对木先生和柳晴示意,三人迅速离开河湾,消失在密林之中。
直到看不见村民的影子,三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停下。柳晴再也支撑不住,扑到龙昊怀里,放声大哭,将这些日子的恐惧、委屈和担忧尽数宣泄出来。木先生也是老泪纵横,连连道:“龙兄弟,幸好你及时赶到!不然我等今日危矣!”
龙昊轻轻拍着柳晴的后背,安抚着她,心中也是后怕不已。待两人情绪稍稳,他才问道:“木先生,柳姑娘,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?伤势如何?”
木先生叹口气,将当日被急流冲走,侥幸抓住一根浮木,漂流许久才被冲到下游河滩,柳晴伤势加重,两人一路艰难跋涉到此的经过说了一遍。柳晴的伤口因泡水有些感染,身体虚弱,但性命无虞。
“龙大哥,你的伤……”柳晴抬起泪眼,看到龙昊依旧苍白的脸色和行动不便的右臂,担忧地问。
“无妨,已无大碍。”龙昊摇摇头,看向木先生,“木先生,此地不宜久留。村民虽退,但难保不会泄露消息。我们需尽快离开,找个安全地方从长计议。”
木先生点头称是:“不错。老夫观此地气候地形,应已接近西南边陲。前方百里外,似有一处名为‘野人山’的险地,传闻那里山高林密,瘴气弥漫,官府和寻常山民皆不敢入,或可暂避。”
野人山?龙昊目光闪动。越是险地,或许越安全。
“好,就去野人山!”他做出决定。眼下,恢复实力、躲避追兵、并寻找前往“轩辕丘”的线索,是重中之重。
三人稍事休息,吃了些干粮,便借着夜色掩护,再次踏上征程,向着那更加蛮荒神秘的西南深处进发。前途依旧凶险未卜,但三人重聚,彼此扶持,希望之光,终未熄灭。
(第一百七十二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