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桐的密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龙昊心中激起层层涟漪。“钥匙”踪迹现于江宁,各方云动。这简短的信息背后,是即将爆发的狂风暴雨。江宁府,金陵门户,水陆要冲,龙蛇混杂。“钥匙”二字,既可指甲子山观星殿秘洞中与“定星盘”共鸣的石台凹槽,亦可指身负“皇血”的柳晴,更可能指向那神秘“星门”本身。无论指代为何,都意味着核心秘密的暴露,必将引来最疯狂的争夺。
然而,龙昊按下了即刻动身的冲动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“欲速则不达”的道理。此刻的他,内力初复,心脉脆弱,如同勉强粘合的瓷器,经不起剧烈颠簸和恶战。柳晴虽成长迅速,但内力根基尚浅,临敌经验仍需磨砺,尤其是体内残留的阴寒爪力尚未根除,贸然闯入旋涡中心,无异于羊入虎口。
“薛老,赵兄弟,多谢报信。然我等此刻状态,仓促前往,恐非良策。”龙昊将密信置于火塘,看着它化为灰烬,目光沉静地看向薛一帖和赵栓,“恳请薛老再费心一段时日,助我与晴儿稳固伤势,提升实力。也请赵兄弟回禀周总镖头,龙某需暂借宝地潜修些时日,待准备周全,再图南下。期间,烦请周总镖头多加留意江宁动向。”
薛一帖翻了翻白眼,哼道:“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!就你们现在这德行,去江宁送菜吗?老夫的药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!”话虽难听,却算是默认了。
赵栓抱拳道:“龙先生思虑周全,属下明白!这就回禀总镖头!总镖头吩咐,此地一应所需,尽管开口,镖局必当全力供给!”他留下一些金疮药和补给,便匆匆下山复命。
于是,废弃茶场的生活进入了新的阶段。目标明确,时间紧迫,修炼变得更具针对性,也更为艰苦。
龙昊的恢复进入关键期。薛一帖调整了药方,以温养为主,刺激为辅。每日的药浴更加灼烫,药力如同无数细针,刺入他受损的经脉,催发潜能,过程痛苦异常。龙昊咬牙坚持,运转《星诀》,引导药力与自身微弱的丹劲融合,一点点拓宽、加固着那些曾经濒临破碎的通道。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恢复,更开始尝试冲击《星诀》中一些以往因内力不足而无法触及的运功路线。薛一帖虽不谙《星诀》奥妙,但其医术通神,每每在龙昊行功至紧要关头,或以内力轻震其特定穴道助其冲关,或以金针刺穴疏导郁结,总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。龙昊天资本就极高,又历经生死,心境通透,在这等内外夹辅之下,进展神速,内力不仅尽复旧观,更显精纯凝练,隐隐触摸到了突破下一重境界的门槛。
柳晴的修炼则更为繁复。薛一帖先是耗费数日功夫,以独门金针渡穴之法,配合特制拔毒膏药,终于将她体内那道如附骨之疽的阴寒爪力彻底拔除。祛除隐患后,柳晴只觉浑身一轻,内力运转顿时顺畅了许多。薛一帖见她根骨清奇,悟性不俗,又传了她一套名为“灵龟吐纳术”的养气法门,此术并非攻击武功,而是而是专注于锤炼内息,提升对自身气机的掌控力和持久力,正合柳晴星辉之气精纯却量少的特性。柳晴如获至宝,日夜勤修不辍,感觉内力虽增长缓慢,却愈发得心应手,灵觉也愈发敏锐。
除了内功,实战演练成了每日必修课。对手自然是龙昊。两人在茶场空地上,以竹代剑,以枝代匕,反复拆招。龙昊将自身武功去芜存菁,化繁为简,结合柳晴的身法特点和对星辉之气的运用,为她量身打磨实战技巧。不再是生硬的招式传授,而是针对各种可能遇到的攻击方式(刀、剑、暗器、围攻等)进行模拟对抗,锤炼其反应、预判和临机决断能力。柳晴悟性极高,进步肉眼可见,从最初在龙昊压制实力的进攻下左支右绌,到后来已能凭借灵动身法和刁钻角度勉强周旋,偶尔还能出其不意地反击一两下。她的“星辉淬体诀”在与龙昊《星诀》气机的交锋中,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与促进,运转愈发圆融。
深山寂静,时光飞逝。转眼半月过去。秋意渐浓,山间层林尽染,景色壮美,却无人有心欣赏。
这日黄昏,龙昊立于茶场后山一处悬崖边,面对云海翻腾,闭目凝神。他体内《星诀》内力汹涌澎湃,已至瓶颈。他回忆着与幽冥左使搏杀时的感悟,回忆着生死一线间对阴阳变化的体会,心神沉入一种玄而又禅的境地。忽然,他福至心灵,引导体内那丝得自炼化幽冥掌力、已与自身丹劲水乳交融的先天阴性能量,并非对抗至阳的《星诀》本源,而是使其如溪流汇海般,融入丹劲气旋之中!
“嗡!”
丹田气旋骤然加速旋转,体积猛地收缩,继而轰然扩张!一股远比以往精纯、磅礴、且带着一丝刚柔并济意蕴的内力洪流奔涌而出,瞬间冲破了那道困扰他许久的壁垒!他周身气息陡然提升,衣袍无风自动,猎猎作响!双眼睁开,精光四射,如寒星乍现!
《星诀》第五重,成了!不仅功力大增,对内力的掌控也更上一层楼,更重要的是,对“阴阳相济”的武道至理有了更深领悟。此刻的他,虽距离巅峰时期仍有差距,但已真正具备了与一流高手周旋的资本!
几乎在同一时间,在崖下溪边练习“灵龟吐纳术”的柳晴,也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。她怀中的定星盘传来持续而温和的暖意,与体内流转的星辉之气交融。恍惚间,她仿佛“看”到自己体内那几条依循“星辉淬体诀”运行的细微经脉,在定星盘能量的滋养下,似乎变得更加清晰、坚韧,甚至……旁边还有几条若隐若现、从未注意过的细小脉络?她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辉之气,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一条……一股微弱却全新的舒畅感传来,灵台愈发清明!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,似乎又敏锐了一些!这并非武功的提升,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细微优化,是“皇血”潜能被进一步激发的征兆!
两人先后突破,气息变化,引起了薛一帖的注意。他走出工棚,望向崖上崖下,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欣慰,嘀咕道:“两个小怪物……倒是便宜老夫了,能看到这等良才美质。”他转身回到棚内,翻检着所剩不多的药材,开始琢磨新的药方。既然小子丫头进步神速,原来的方子就得改改了,得下点猛料,才能应对江宁的龙潭虎穴。
又过了几日,龙昊的新境界彻底稳固,举手投足间,气度沉凝,目光开阖间神光内敛。柳晴也对新开拓的经脉初步适应,灵觉感知范围扩大了不少。薛一帖认为,继续闭门苦修意义不大,是时候进行实战检验和下一步准备了。
这天夜里,薛一帖将两人叫到跟前,丢给他们一张新的、更加复杂精细的药方,上面罗列的药材无一不是珍稀之物,且多数带有一定的毒性。“药材,老夫这里不够了。山里有,但都在险峻之处,还有猛兽毒虫守护。明天开始,你们自己进山采药。既是找药,也是练手。采不齐,就别想去江宁。”
龙昊和柳晴相视一眼,明白这是薛一帖独特的考验。深山采药,不仅考验武功、身法、耐力,更考验眼力、胆识和对药性的了解,以及两人在陌生险境下的配合。
次日清晨,两人带着药锄、绳索、药篓和必要的防身之物,踏入茫茫原始山林。按照药方指示,他们需要寻找“七叶鬼灯笼”、“碧血蝎尾草”、“百年毒蟒胆”等奇物。这些药材生长环境苛刻,往往在悬崖峭壁、毒沼深处或猛兽巢穴附近。
寻找“七叶鬼灯笼”时,他们遭遇了一群凶悍的山魈,力大无穷,攀援如飞。龙昊正面牵制,剑法展开,如星河流转,将大部分山魈逼退。柳晴则凭借超常灵觉和敏捷身法,在林木间穿梭,吸引小股山魈,以骨匕突袭,专攻其脆弱关节,配合默契,最终有惊无险地摘到了药材。
采集“碧血蝎尾草”则需深入一处终年弥漫着瘴气的山谷。谷中毒虫遍布,更有能喷射毒雾的巨型蝎蛛守护。柳晴灵觉预警,多次提前避开危险。龙昊以内力逼开瘴气,剑光如幕,斩杀毒虫,最终在蝎蛛老巢旁成功采得药草,龙昊还顺手取了一颗饱满的毒囊。
最危险的是猎取“百年毒蟒胆”。那巨蟒盘踞在一处寒潭深处,鳞甲坚硬,力大无穷,口中毒雾能腐蚀金石。龙昊与巨蟒正面硬撼,剑法全力施展,星墟之力蕴含其中,竟能在蟒鳞上留下浅痕!柳晴则游走骚扰,以骨匕攻击蟒目、七寸等要害,更凭借对水汽流动的敏锐感知,提前规避毒雾喷吐。激战近一个时辰,龙昊终于抓住机会,一剑刺入巨蟒口中上颚薄弱点,剑气爆发,将其重创,柳晴补上致命一击,才成功取得蟒胆。
经此深山历练,两人不仅凑齐了药材,实战配合愈发纯熟,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也达到了新的高度。龙昊新突破的境界彻底巩固,剑法中多了一份举重若轻的从容。柳晴的灵觉和身法在险恶环境中得到极致锤炼,星辉之气运转更加如意。
回到茶场,薛一帖检查了药材,满意地点点头,立刻开炉炼丹。数日后,他拿着两瓶新炼成的丹药出来,一瓶赤红如血,一瓶碧绿如玉。“赤血丹,固本培元,激发生机,关键时刻可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战力,但药效过后会虚脱一段时间。碧灵丹,解毒疗伤,稳心定神,可解百毒,压制内伤。各三粒,省着点用。”
接过丹药,龙昊和柳晴都知道,离开的时候到了。
夜色中,周桐亲自赶来,带来了最新的消息:江宁府近期各方势力活动频繁,四海帮、黑煞门高手云集,关外客商数量陡增,城内气氛紧张。“钥匙”的传闻愈演愈烈,但具体所指,众说纷纭。此外,似乎还有一股更神秘的势力在暗中操控局势。
“龙先生,柳姑娘,此行凶险异常,务必小心!”周桐神色凝重,“镖局在江宁有一处隐秘据点……”他详细交代了联络方式和注意事项。
龙昊和柳晴收拾好行装,向薛一帖和周桐郑重道别。
薛一帖摆摆手,扔给柳晴一个小布包:“里面是些老夫特制的解毒散、迷魂香,还有几根保命金针。丫头,机灵点,别死在外头。”又对龙昊道:“小子,伤没好利索,别逞强。打得过就打,打不过就跑,不丢人!”
“薛老、周总镖头大恩,龙某(柳晴)铭记于心!”两人深深一揖。
黎明时分,两匹骏马离开废弃茶场,踏着晨露,向着东南方向的江宁府,疾驰而去。深山潜修结束,新的、更加波澜壮阔的江湖画卷,即将在他们面前展开。等待他们的,是未知的挑战,也是揭开谜团的契机。
(第二百三十一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