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二十四,收到沈川消息的萧旻,立马带着两千官兵来到了东路找沈川商议出塞事宜。
一道来的除开两名存在感极低的千户:赵方勇跟陈纲外,还有两名百户。
一个叫宋景知,一个叫丁伯雄。
两人都是萧旻的同乡,然而彼此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。
宋景知家虽世代军户,但家中却是连着三代人靠科举跨越阶层,尤其他父亲曾经更是考中进士,担任过鲁地知府,后因为开罪阉党黄立极,加之在任期间贪污受贿,被革职回了家。
所以,有家中这层关系,宋景知不声不响,斯文的外表下,潜藏着一股目空一切的傲慢,哪怕看对他有提拔之恩的萧旻,眼神里都透着一股隐隐的不屑。
而丁伯雄则不同,跟宋景知一比,就显的有些俗气,因为他家本是商户出身,丁伯雄是特意将自己划出来为军户。
不过丁伯雄为人十分圆滑,又懂得自知之明,知道凭自己资历和商人背景混到百户已经是极限,想要再往上爬,那就只有靠军功来换取。
这次沈川邀请萧旻共同参与出征河套的军事行动,丁伯雄跟宋景知都主动提出要跟萧旻同往。
萧旻也确实有意提拔二人,特意将二人带到东路,想找沈川商量,给他们一个立功机会。
然而,宋、丁二人对这次难得的机会,准备的可谓是完全不同。
宋景知什么都没准备,他相信凭自己实力一定能得到他人赏识,坚守“是金子总会发光”的原则。
何况,宋景知认为,自己是来帮你沈川讨伐鞑靼部的,你沈川应该来感激我,主动来找我才对。
要是错过了,是你识人不明。
因此,一出门,宋景知就对萧旻临行前的叮嘱抛诸脑后。
而丁伯雄则不同,出门早已向父母讨要了二百两银子傍身,想找机会巴结沈川。
相比宋景知,丁伯雄无论面相还是体态都不如对方。
但论对事态处理,却远比宋景知成熟许多,他早已从萧旻的暗示中,知道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,关键还是在沈川身上。
从一开始,丁、宋二人的对这次出关的重视程度就不在一个层面。
萧旻前脚刚踏进将军府大门,沈川就笑着迎了上来:“哎呀,萧兄,可算把你盼来了,来来来,里面请。”
“贤弟的信一收到,我就火急火燎赶来了,生怕误了我们的大事。”萧旻笑着说道,“不过贤弟,我这次带来的人不多,也就两千多人,你不会嫌少吧?”
沈川摆摆手:“不会,萧兄这是想哪里去了?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萧兄,你调给我的曹信跟李玄可是帮了我大忙啊。”
萧旻忙道:“哈哈哈,能让贤弟如此赞许,那我就放心了,如今他二人也都升任千户,还是跟着你有前途啊,
不过话可说好了,人归你了,但这次出塞,我麾下的将士可少不得他们来带啊,
毕竟以前我还是千户的时候,少不得他们指挥啊。”
二人彼此打着寒暄间,就把彼此要表达的意思都了然于胸。
萧旻说带来人少,沈川不在意,却提了李玄跟曹信这两个军中不可或缺的骑兵将领,
一来这是对萧旻当初承诺表示感谢,二来是告诉你,兵的多寡我不在乎,骑兵有没有?
萧旻回答完全打消了沈川疑虑,甚至把这次所带骑兵数量都说明白了。
他还是千户时,曹信跟李玄是百户出身,让他们领兵意思就是告诉沈川,这次我带了不下三百骑兵。
了解意思后,沈川很满意,热情邀请萧旻进了府厅。
至于为什么要说“黑话”,就是怕隔墙有耳,谁也不能料到东路是否有鞑靼人的细作。
上过茶后,沈川道:“知道萧兄要来,我特意在定闲居订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,晚上我们好好喝一杯。”
“好。”萧旻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,“等凯旋归来后,我一定会请贤弟。”
沈川点点头,也不再废话,直接对萧旻说道:“萧兄,既然陛下已经下诏,那这次出关也不用藏着掖着了,
我想告诉你的是,此次出征河套的目的,不是夺取整个河套,单靠我们两个指挥使,目前还不具备跟鞑靼人全面开战的条件,
因此这次战略规划只有两点,一是尽可能掠夺鞑靼人物资,以扩充治下军饷辎重不足的局面,
二是收缩河套地区鞑靼人的生存空间,尝试采取筑垒工事推进,逐步收复河套的策略。”
说着,他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河套地图,摊开在萧旻面前。
“这些是上回出关,我在河套境内发现的河流图,只要将这些主要河流附近构筑堡垒坚守,那么鞑靼人赖以生存的空间就会尽数压缩在河套腹地。”
“失去大草场跟耕地的鞑靼人,你觉得他们能坚持多久呢?”
萧旻仔细研究了遍地图,觉得沈川所言很有道理,但他立马提出了自己疑问:
“贤弟所构思的战略的确巧妙,只是构筑堡垒所需的物资怕是天文数字,
这一圈河流全部围住,在上游地带建造堡垒,这花费又该从何而出?”
沈川笑了:“萧兄多虑了,这筑垒工事最大一座也就驻扎一两百人,无需造的跟边堡那般容纳千人以上,
至于原料,可就地取材用夯土、泥沙跟矿渣混合,就地建造一座砖窑,再配合木材一并构筑就成。”
萧旻皱眉:“那这样的防护,真的能守住鞑靼人进犯?”
沈川笑了:“鞑靼人若是没有攻坚武器,强攻必然有损失,如果有攻坚利器无法抵挡,可以直接撤往下一个堡垒继续抵抗。”
随后,沈川在地图上指了一条直线。
“就这距离,五到十里一寨,一寨二三十人镇守,一旦形势不对,守寨官兵可以直接撤退往下一个据点继续坚守,
只要河流掌控在我们手中,鞑靼人的铁骑注定发挥不出该有的威力。”
说到这里,沈川眼神一狠:“另外,原本被破坏的堡垒,
等鞑靼人离开后,再命人回去重建就是了,损失一座也就几十两银子,这样的代价,我还是承担的起。”
萧旻闻言,只觉头皮一阵发麻。
太可怕了,怪不得他会被魏万贤如此看重。
真要按沈川那种筑垒推进工事,怕是不出几年,河套地区的鞑靼人就真会不战自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