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月后,授贞三年腊月初一那天,王文辉终于回来了。
只是他模样狼狈不堪,身上的棉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,脸上带着伤,骑的马也瘸了腿,显然是在路上受了劫。
“将军!”王文辉一进正厅,就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声音带着屈辱和愤怒,“林丹汗那老狐狸,根本就是个白眼狼!
咱们送的礼物他收了,书信他也看了,可他说……说他漠南各部只想安安稳稳放牧,不
愿卷入朝廷和建奴的战争,还说要是咱们逼他,他就……就联合建奴,一起打宣府!”
沈川的手指猛地攥紧,指节泛白,却依然保持平静:“他还说了什么?”
“他还说,”王文辉咬牙,“说建奴那边也派了使者,许他漠北的土地,
要是他帮建奴提供人丁马匹,等建奴入主中原,就封他为王,入八旗,
那老狐狸收了我的礼,转头就把咱们的条件告诉了建奴的使者,
还派了人在半路上劫我,要不是我拼死突围,恐怕就回不来了!”
“很好,好一个林丹汗!”
沈川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。
“收我礼物,辱我使者,还想勾结建奴!真当我宣府没人,真当我沈川好欺负?
河套十万鞑靼亡魂还在我沈川手里捏着。”
一旁的李通和曹信也怒了,李通直接撸起袖子:“直娘贼,看来是骨头硬了,老子这就去把他蛋捏爆!”
“冲动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沈川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怒火,重新走到舆图前,指尖划过察哈尔草原周围的部落,
“林丹汗敢这么嚣张,是因为他觉得漠南各部都听他的,觉得咱们宣府兵力有限,不敢轻易动他,
可他忘了,漠南不是铁板一块——科尔沁部和他素有嫌隙,土默特部去年还被他抢了牛羊,
内喀尔喀部也是见风使舵,咱们要打,不能只打林丹汗,要打一场肃清战——既要灭了林丹汗的主力,
也要震慑其他各部落,让他们知道,跟着建奴,跟着林丹汗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曹信眼睛一亮:“将军的意思是,先分化,再打击?”
“对。”沈川点头,指尖在舆图上点了三个地方,“第一,让秦开山从河套出兵,牵制土默特部,不让他们增援林丹汗,
第二,曹信,你带东路三千骑兵,从龙门卫出发,直插科尔沁部的边境,告诉他们,
只要他们不帮林丹汗,之前和建奴的往来,完全可以既往不咎,要是敢动,那就学萧旻来个鸡犬不留;
第三,命李玄从居庸关从侧接应,可调鞑靼归附军为己用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安红缨身上,语气柔和了些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:“红缨,你的千户所一起随我出征,我亲自去会会林丹汗。”
安红缨挺直脊背,躬身领命:“末将遵令!”
“还有,”沈川补充道,“粮草的事,让田、王、贾三家出,就说这是为了保宣府的平安,
他们要是敢推诿,就别怪我以通敌的罪名,抄了他们的家,
去年我敲打他们,不是让他们在后面享福,是让他们知道,宣府要是没了,他们的家产也保不住。”
严虎威大笑:“还是沈川你狠!这三家老狐狸,肯定乖乖拿出粮草!”
接下来的五天,宣府东路一片忙碌。
田、王、贾三家不敢怠慢,连夜征集了两万石粮草,送到军营,
严虎威和李显河各自回营,整顿兵马,检修盔甲兵器。
安红缨则带着自己的千户所,日夜操练,熟悉漠南的地形——她当年在娘子寨时,曾去过几次察哈尔草原,对那里的沙丘和河流了如指掌。
腊月初五,出兵的前一天,沈川正在军营里检查兵马,安红缨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一件玄铁打造的护心镜,上面刻着“沈”字。
她走到沈川身边,亲手为他系在腰间:“这是我让靖边的工匠打的,比普通的护心镜厚三分,
能防得住鞑靼的弯刀和箭,明天出征,你答应我,一定要活着回来。”
沈川握住她的手,指尖摩挲着护心镜上的纹路,眼底满是温柔:“放心,我答应过你,要陪你一辈子,怎么会食言?
倒是你,也要好好的,咱们还要一起守宣府,一起看明年的桃花开。”
安红缨点头,眼眶有些发红,却强忍着没掉泪。
她是千户,是将士,不能在军营里示弱。
她转身,从马背上取下一把长刀,刀鞘是鲨鱼皮做的,刀柄上缠着红绸:“这把刀,是当年我爹留给我的,陪我杀过鞑靼,杀过乱兵,明天我带着它,和你一起,杀了林丹汗那老狐狸!”
沈川看着她眼中的坚定,心里既欣慰又心疼。
这个女子,本该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,却因为家仇国恨,拿起了刀,走上了战场。
如今,她不仅是他的妻子,更是他最可靠的战友,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人。
“好。”沈川接过刀,抽出刀刃,寒光一闪,映得两人的脸都亮了些,“明天,咱们夫妻同心,让漠南的鞑靼看看,宣府的将士,不好惹!”
腊月十二,天还未亮,宣府东路的军营里,号角声震天响。
沈川一身玄甲,骑着高头大马,站在队伍最前面,身后是安红缨的千户所,两千骑兵,个个身着铠甲,腰佩长刀,马鞍上挂着弓箭,士气如虹。
严虎威和李显河也各自领兵,在营门外与沈川汇合。
严虎威拍了拍沈川的肩膀:“沈大人,放心去吧!我一定牵制住科尔沁部,不让他们给你添乱!”
李显河也道:“万全卫有我在,固若金汤!等你们的好消息!”
沈川点头,抬手拔出腰间的长刀,刀尖指向北方,声音洪亮,传遍整个军营:“将士们!林丹汗勾结建奴,辱我使者,犯我边境!
今日,我等出兵漠南,不是为了侵略,是为了肃清奸佞,是为了保卫宣府,
保卫大汉山河!只要咱们齐心协力,就没有打不赢的仗,没有灭不了的敌!出发!”
“出发!出发!”
将士们齐声呐喊,声音震得积雪从营寨的屋檐上滑落。
沈川一夹马腹,率先冲了出去,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,马蹄声哒哒,像惊雷一样,在宣府的平原上响起,朝着漠南察哈尔草原的方向,疾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