拨款时间:xxxx年x月x日。
比村民墙画上标注的“感谢恩人祁厅长”的日期,整整晚了三个月。
这意味着什么?
祁同伟捐钱是真的。
至少在林城吃水村这件事上,他的钱是实打实花出去的,而且花在了刀刃上,远早于政府后来的补助。
石头坳村的账本,大概率也是真的。
“证据…证明他捐钱是真的…难道赃款用来干这个了?他图什么啊……”
陆亦可低声自语,眉头紧锁。
眼神里没有半分对祁同伟的钦佩,只有更深的困惑和警惕。
“但这又能说明什么?”
她用力甩了甩头,仿佛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。
“他捐钱可能是为了洗白名声,为了掩盖山水集团那些更肮脏的交易!为了…为了麻痹陈海?”
一想到还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的陈海,陆亦可的心就像被攥紧了。
那场精心策划的车祸……
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祁同伟的势力范围。
她绝不相信祁同伟是清白的,尤其是对陈海遇害这件事!
毕竟除了祁同伟,还有谁会为了灭口,痛下杀手?
侯亮平那些下三滥的造谣手段,她看不起,甚至觉得恶心。
但这不代表祁同伟就是好人,这是两码事。
陆亦可深吸一口气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她不是为了帮祁同伟,而是为了查明陈海遇害的真相。
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,哪怕是能证明祁同伟部分清白的线索,也可能成为撕开他伪装的突破口。
她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。
一个既不会被侯亮平的疯狂裹挟,也不会被祁同伟的背景影响,真正能公正查案的人。
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选。
赵东来!
市公安局局长,那个老刑侦。
骨头硬,背景相对干净,陈海总是说这个人好话。
关键是,赵东来对她情真意切,比起侯亮平,要可靠的多。
打定主意,陆亦可不再犹豫,快步离开档案室,去找赵东来。
反贪局在侯亮平的影响下,已经有变质的倾向了。
她要把这份财政拨款凭证交给省委和赵东来。
而侯亮平可能操纵网络舆论、伪造黑料的情况……
她还在犹豫,毕竟侯亮平现在有大势,就连沙瑞金都关注着利箭行动的近况。
至于祁同伟?
病房里那个男人,在她心里,依然是陈海遇害的最大嫌疑人。
一张证明他捐过钱的纸,改变不了什么。
省委书记办公室。
沙瑞金脸色铁青,手里拿着秘书刚送来的舆情简报和几张打印出来的“亲密照”与“录音”摘要。
“胡闹!简直是无法无天!”
他气得把简报重重拍在桌上。
秘书垂手站在办公桌前,说道:
“书记,舆情组分析,这次‘黑料’传播速度异常迅猛,明显有组织有预谋。技术部门初步判断,照片和录音造假的可能性极高。”
“糊涂啊!”
沙瑞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:
“这个侯亮平!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?查案子查成这样?开始搞网络造谣泼脏水这一套了?这万一败露,我也落不到好!”
他越说越气:
“还有那些村民!石头坳村的代表还被他们扣在反贪局‘协助调查’?谁给他的权力?这是非法拘禁!”
“不行,我要干预了,当初就不该给他一路开绿灯……”
沙瑞金指着秘书,语气极其严肃。
“通知季昌明,让他亲自督察,马上给我放人!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回去,另外帮我传个话,就说省委感谢他们配合调查,后续有任何情况,会通过正规渠道联系!”
“是!”秘书立刻应声。
“还有,”
沙瑞金按了按眉头,无奈道:
“让纪委的同志介入一下。查清楚侯亮平在调查祁同伟案期间,有没有程序违规、伪造证据、滥用职权、甚至操纵舆论的行为!这是对他的警告,拿到确凿证据的话……先别动他,等审判祁同伟后再说。”
“另外…”
沙瑞金顿了顿,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,是秘书送来的林城县财政局拨款凭证复印件。
“这个东西…来源可靠吗?”
秘书看了一眼,点头。
“是反贪局陆亦可处长从林城县财政调回来的原始档案副本复印件,时间戳和公章无误。”
沙瑞金看着那张薄薄的纸。
祁同伟的钱…是真的捐了。
他沉默了几秒,眼神复杂。
“也一并交给纪委的同志吧。告诉他们,在调查侯亮平的同时,对祁同伟案的每一个细节,包括他这些所谓的‘善举’,资金来源、去向,都要一查到底!务必查个水落石出,给所有人一个交代!”
“是,书记!”秘书转身快步离开。
沙瑞金疲惫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,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。
祁同伟的挣扎和侯亮平的疯狂,正在把整个汉东拖进一场不可控的漩涡。
原本,京城那边下放侯亮平这能干事的人过来帮忙,沙瑞金还高高兴兴地委以重任。
但现在,沙瑞金越来越觉得,自己这个省委书记的位置,不是那么好坐的。
能把汉东的贪腐风气扫除,正本清源的话,那自然是大功一件,镀了层金。
可若是搞砸了,把汉东弄得千疮百孔……
“不行,给我接通京城的电话,我要找上面谈谈!”
沙瑞金越想越坐不住,这盘棋也太乱了,必须要慎重落子。
反贪局留守的几个小干警,此刻最是坐立不安。
扣着石头坳村的老根叔他们,本来心里就有点发毛,现在省委书记亲自发话了,谁还敢耽搁?
可放人…也得有领导点头啊。
县官不如现管,书记没局长说话好用。
侯局长这会儿不在局里,电话也打不通。
要是这脾气暴躁的侯局不让放人呢?
小的们难做啊!
就在他们抓耳挠腮,大救星来了。
正是汉东省检察院检察长,季昌明。
这老好人一向乐呵呵的表情,今天却面容严肃,像是上火了似的。
季昌明没多话,只对迎上来的干警微微颔首:
“带我去见石头坳村的几位老乡。”
干警们哪敢怠慢,赶紧引路。
谈话室里,老根叔和两个汉子正靠着墙打盹。
听到开门声,猛地惊醒,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人。
季昌明走到他们面前,脸上挤出一点还算温和的表情:
“几位老乡,辛苦了。我是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