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图纸，你们都看到了。”我开口，目光落在周文彦手中的那叠纸上，“周掌柜，图纸你也看完了。有何想法，不妨直言。”我将问题先抛给了他。既是试探他的能力和态度，也是借他之口，向其他人初步传达我的规划。
周文彦上前半步，双手将图纸微微举起，面对众人，同时也面向我，开始陈述，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，带着一种汇报工作的审慎：
“姑娘的规划图纸，在下已初步看过。规划详实，思路缜密，将前铺后坊、客货分流、功能分区考虑得极为周全。尤其是商铺二层区分客群设置独立区域与洽谈间，以及作坊区域明确划分工种、规划生活配套，皆是立足于长远经营、规范管理的良策，非深谙商道与匠作之务者不能为。”
他先肯定了图纸的价值和我的“能力”，这番话既是说给我听，也是说给其他八人听，是在为我这个新主子“正名”。
但他话锋随即一转，语气依旧恭敬，却带上了实际执行者必然会考虑的难点：“然而，姑娘，此改建工程，规模着实不小。依图纸所示，几乎要将现有宅院格局推倒重来。临街门面需破墙开阔，内部多处墙体需拆除或新建，地面可能需要重铺以适应不同区域承重，水电沟渠亦需相应调整。所需木料、砖石、人工甚巨，工期恐怕……非短期可成。且如此大兴土木，动静必然不小，是否需要与街坊四邻、乃至县衙工房先行报备沟通？此间耗费银钱、时间、精力，皆需仔细筹算。”
他说得很实际，没有夸大困难，也没有掩饰问题，每一个点都戳在要害上。这是一个合格管理者该有的素质。
赵明理在一旁微微点头，显然也想到了这些问题。周家四兄弟依旧面无表情，但眼神都更加专注。
我听着，脸上没有任何不悦，反而点了点头。他能看到这些，并提出问题，说明他认真看了，也认真想了。这很好。
“周掌柜所虑甚是。”我缓缓道，目光扫过众人，“工程确是不小，耗时耗力耗钱。但这些，都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。”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，“钱，我会解决。物料，可以分批采购。人工，可以找可靠的匠作班子。与街坊和官面的沟通，需要你们——尤其是周掌柜和赵账房——凭借你们的经验和人脉去妥善处理。我要的，是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，尽可能快地，将图纸上的‘画柳家具坊’，在这长乐坊甲字三号，立起来！”
我的声音不高，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有力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。哥哥在一旁听着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，眼神亮亮地看着我。
周文彦神色一凛，立刻躬身：“是，姑娘既有决断，我等自当竭力以赴。图纸规划精妙，若能建成，必是翠峰县独一份的家具坊，前景可期。在下稍后会据此详列物料清单、人工估算及工期排表，供姑娘定夺。”
“好。”我应了一声，目光从周文彦身上移开，再次看向厅中站立的九人。
是时候，亮出底牌，也划清界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