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水码头。
今日的码头，比长安城任何一个节日都要拥挤。
数以万计的百姓自发地聚集在河岸两旁，伸长了脖子，脸上带着惊恐、好奇与狂热交织的复杂神情。
河道被清空，所有船只都远远地避让到支流，仿佛在迎接一位无可争议的君王。
“呜——！”
一声穿云裂石的汽笛长鸣，响彻云霄。
紧接着，一头庞然巨物，缓缓从大唐重工新建的巨大船坞中驶出。
那是一艘船。
一艘……无法用这个时代任何语言去描述的钢铁巨轮。
它通体漆黑，由无数块巨大的铆接钢板构成，没有一根木头。船身修长而狰狞，宛如一条匍匐在水面的恶龙。最骇人的是，它没有风帆，船身中央却矗立着两根冒着滚滚黑烟的巨大烟囱，如同恶龙的犄角。
船尾的水下，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，搅动着河水翻涌起巨大的浪花，推动着这钢铁巨兽以一种恒定而无可阻挡的速度，逆流而上。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怪物？”
“是龙！是黑龙降世！”
“我看到它在喷火吐烟！天呐！”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，前排的百姓已经吓得双腿发软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冲着那钢铁巨兽拼命磕头。
一人跪，百人跪，千人跪。
很快，河岸两旁黑压压跪倒一片，无数人高呼“神龙庇佑大唐”，场面既壮观又荒诞。
这艘被李墨命名为“远征一号”的蒸汽明轮船，此刻在百姓眼中，已然是活生生的神迹。
船头上。
苏清雪一身常服，长发被河风吹起，凤眸中倒映着这艘钢铁巨兽的轮廓，也倒映着岸边万民跪拜的景象。
她没有说话，但李墨的声音却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。
【怎么样，清雪，朕这艘龙舟，够不够气派？】
李墨从她身后走来，与她并肩而立，双手负后，遥望洛阳方向。
苏清雪在心中回应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
【太招摇了。这东西一出，天下震动。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，恐怕都会被惊动。我们真正的目的，会不会暴露得太早？】
【就是要招摇。】
李墨笑了，心念传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【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，朕，大唐的天子，掌握着雷霆与钢铁的力量。我要让他们把目光都聚焦在这些蒸汽机、火炮和齿轮上。】
【他们越是研究朕的“奇技淫巧”，就越是会忽略我们真正的计划。】
【这是一场席卷整个时代的魔术，清雪。当所有观众都盯着魔术师的左手时，他的右手，才能悄无声息地完成真正的魔法。】
【工业革命是左手，灵气复苏才是右手。】
苏清雪闻言，心中疑虑顿消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然。
她侧过头，看着李墨的侧脸，这个男人总是能站在一个超乎想象的维度去思考问题。
【那你这艘船，应该不止是看着吓人吧？】
李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。
【当然。它可是咱们的移动基地、水上要塞，兼……清道夫。】
似乎是为了印证李墨的话。
当“远征一号”行驶到一处水流湍急的狭窄河段时，异变突生。
河道两侧的芦苇荡中，猛地冲出十几艘快船。
船上站满了手持明晃晃钢刀的水匪，一个个面目狰狞，嚎叫着朝“远征一号”包围过来。
他们是这片水域的亡命徒，常年劫掠过往商船，凶残至极。
在他们眼中，这艘不会划桨、没有风帆的“怪船”，虽然看着吓人，但速度并不算快，简直就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巨大宝库。
“兄弟们，干了这一票，咱们十年吃喝不愁！”
匪首舔着嘴唇，眼中满是贪婪。
“凿穿它的底！让它停下来！”
水匪们经验丰富，几艘小船迅速贴近“远征一号”的船腹，几个水性极好的匪徒扛着凿子和铁锥，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。
然而，他们预想中凿穿木板的场景，并未发生。
迎接他们的，是冰冷坚硬，又滑不溜手的钢铁船底。
更恐怖的是，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，从船尾方向传来。
“啊！救……”
那几个潜下水的水匪连呼救声都没能完整发出，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、正在高速旋转的漩涡之中。
噗嗤——！
仿佛几个熟透的西瓜被扔进风扇。
水下瞬间爆开几团血雾，随即被浑浊的河水冲散，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。
水面上的水匪们看呆了。
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那黑船船身两侧，十几个黑洞洞的炮口盖板突然打开。
轰！轰！轰！
没等王莽下令，赵铁柱已经按捺不住，亲自点燃几门滑膛炮。
震耳欲聋的炮鸣声中，炙热铁弹呼啸而出，精准砸在那些快船上。
木屑横飞，惨叫连天。
那些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水匪，连靠近“远征一号”百米范围都做不到，就被轰成碎片。
控制室内。
王莽兴奋地盯着一个黄铜打造的蒸汽压力表，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飞速记录。
“墨哥！墨哥！”
他通过一个连接着船头和控制室的铜管传声筒，激动大喊。
“压力稳定！转速三千！这改良过的绞肉机……啊不，螺旋桨推进器效率真高！”
李墨拿起传声筒，淡淡道：“让铁柱省着点炮弹，那都是钱。另外，清理航道，全速前进。”
半日后。
洛阳码头。
当那艘钢铁巨兽冒着黑烟缓缓靠岸时。
前来迎接的洛阳留守、河南府尹等一众官员，腿肚子抖得像是筛糠。
他们连滚带爬地跪在码头上，头都不敢抬。
原来！
京城传闻都是真的！
陛下真带人造出了吞云吐雾的钢铁妖龙！
看这架势，哪是巡视，分明是来抄家的！
李墨走下舷梯，看都懒得看这群官员一眼，径直对身后的梅花内卫首领“影”说道：
“朕听说洛阳有几个富商，囤积居奇，私藏大量优质焦炭。”
“去，把他们的库存都借过来，充当远征一号的燃料。价钱就按市价的三成算，算是朕对他们为国分忧的恩赏。”
“另外，再查查他们的账本，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，一并处理了。”
影躬身领命，消失在阴影中。
众官员听得冷汗直流。
高！
陛下这招实在是高！
既能体恤民情，打击奸商！
又能顺便补充军备，充盈国库。
一箭三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