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巧凤美滋滋地捡了一大沓布票，小心地放进铁盒子里。
她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的布票。
等布票恢复使用，她用不了也能跟别人换啊。
这下可真是赚大了。
她等啊等。
然而并没有等到布票的恢复。
第二天、第三天……
卖空的布料货柜很快又被补满了。
宋广博看着天天往百货商店跑的母亲，忍不住劝她。
“妈，就算有一天布票恢复了，您那布票也都是有日期的。
“您说您这是何必呢？这事咱得往好处想，这布料又没涨价，往后咱们想买布料也不用攒票了，这不是好事嘛。”
孟巧凤一听也的确是这么回事。
但她这天天往外跑，为的是谁？这布票还不是给他们的闺女儿子做衣服？
她攒的这些布票有多不容易他们知道吗？
所以她绝不可能承认自己这些天是白跑了。
只是数落了儿子一顿后，她还是悄悄将装布票的盒子往衣柜角落里一塞。
第二天，她去百货商店挑了一块红布，往后就再也不往这跑了。
孟巧凤挎着菜篮子回家，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布匹。
“这布是哪来的，美茜，你爸妈厂子里又发库存布了？这怎么发这么多啊？
“要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，都说纺织厂这几年效益不行了，可这待遇别的单位还是没法比啊。”
何美茜小心翼翼地裁完布才空出心神回婆婆：“哪能啊，这布都是从纺织厂买的，啥厂子也不能这么大方啊。”
“啥？买的？你买这么多布做什么？”
赵春梅将婆婆手里菜篮子拿走：“妈，我跟大嫂打算合伙做点小生意。”
孟巧凤愣住：“你们也要投机倒把？”
完了完了，家里人都让老二给带坏了。
老大媳妇就不说了，老二媳妇是多听话懂事的一个孩子啊。
“春梅啊，是不是老二给你寄的钱不够用了？
“不够用你跟妈说啊，广闻还小，咱家现在也没用钱的地方，我把之前你还的钱给你。”
有大儿媳在，她把那句“家用也别交了”给咽了回去。
这事只能私下说。
赵春梅忙从厨房出来拦住她。
“妈，您误会了，广智给我寄回来的钱够花，我还存了不少呢，要不哪有钱跟嫂子一起做生意呢？”
孟巧凤看着她：“真的？你可别不好意思。”
赵春梅看着她，郑重地点了点头：“真的。”
孟巧凤：“那也不能投机倒把啊，可不能看人家赚钱眼红，福宝只有你这个亲妈在身边，你可不能有事。”
赵春梅回屋取来一张大纸，展开给婆婆看。
“妈，我已经办证了，不是投机倒把，你放心，危险的事我肯定不干，您看，这上头写着呢，小商品。”
孟巧凤接过纸，只觉得这东西眼熟：“小商品是卖啥？这办证得多少钱啊？广智知道吗？”
赵春梅：“我给他去信说过这事，妈，你就放宽心吧，我跟大嫂心里都有数。”
何美茜也附和道：“妈，您就放心吧。”
孟巧凤瘪瘪嘴，看着屋里的布料，头疼不已。
“证都办了，钱都花了，哎，算了，你们一个比一个主意大。
“我去接福妞放学去了，你们愿意怎么忙活就怎么忙活吧。”
赵春梅看着婆婆又出了门，心里松了口气。
不管婆婆生不生气，反正这事她是一定要做的。
自从给福宝断奶后她就一直都想找个赚钱的营生。
可城里的工作机会实在太少，她年纪大了，还只有一个越来越不值钱的高中文凭。
她去参加过几次招工考试，都遗憾地落选了。
她虽然表面上平静地在家带着孩子，可心里却比谁都急。
她心里的急迫随着在宋广智寄回来的钱同步增长。
钱一次比一次寄回来的多。
他们又成万元户了，可区别是她这次不在他的身边。
这些钱不是她帮忙赚的，所以将这些钱拿在手里的时候，渐渐的，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喜悦，全是焦虑。
丈夫一年都没回过家，生活越是平淡，却越让她隐隐有种失控的感觉。
她必须抓住些什么才行。
她要抓住的绝对不是婆婆口中的福宝。
当看到宋文玉给福妞买的头花，她似乎有了答案。
虽然她曾经十分抗拒做生意，但现在，这是她最好的，也是唯一的选择。
她必须得面对现实。
好在有着跟宋广智出去卖袜子的经验在，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。
何美茜带着东西跟着一起去到她们被分到的摊位。
“春梅，这怎么多卖东西的啊？咱们这几天做了这么多的头花，能卖出吗？”
赵春梅拿起家伙事收拾地面：“能，一定能。”
她们这几天一个裁布一个踩缝纫机，忙得不可开交，总算把所有的布料都给用完了。
看着不停往她们这个新摊位张望的小摊贩，赵春梅没有让大嫂打开包袱。
“不着急，等上人了再打开就来得及。”
等到看着一个穿着小皮鞋的小孩跟着妈妈走过来，赵春梅立马让大嫂打开包袱。
何美茜有些紧张，但还是动作利索地快速将头花给铺开了。
赵春梅将小女孩指给她看：“快看，像这种爸妈带着来的小女孩很有可能会买，你瞅她的小皮鞋。”
何美茜顺着她指的方向向女孩看去，四周乱糟糟的，她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瞅了。
在女孩开始往她们这走的时候，她身边的赵春梅突然将牌子一立，扯起了嗓子开喊。
“精品头花，款式多样，三毛一个，五毛五一对儿……”
小女孩被头花二字吸引了注意力，立马拉着妈妈跑过来，蹲在摊位前查看。
头花用的都是颜色最鲜亮的布料，放在一块，让人眼花缭乱。
小女孩左手刚拿起了她最喜欢的黄色，紧接着又被粉色的头花吸引住了。
她左手一个，右手一个，十分纠结。
“妈妈，你看哪个好看？”
赵春梅忙戳了戳呆愣的大嫂，何美茜这才反应过来拿起了镜子。
赵春梅看向蹲下来给女儿比划的女人。
“妹子，这有镜子，可以给孩子戴上试一试。”
她又看向小女孩：“小朋友，不着急，自己看看哪个好看，阿姨把不同颜色样式的都给你拿了戴上试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