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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建国那点不甘心的威胁,像秋雨打在瓦片上,淅淅沥沥闹腾了一阵,终究没掀起什么风浪。日子该咋过还咋过。刘致远心里那点警惕,慢慢也被日常的琐碎冲淡了。他这会儿正琢磨着一件更实在的事——把“古城”牌卖到乡下去。

这念头不是凭空来的。前几天,店里来了个黑黝黝的汉子,推着辆破旧的自行车,车后座上绑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。他是城东三十里外大王庄的,进城来卖自家种的萝卜,顺道想买点便宜实惠的日用品回去。他在刘致远店里转悠了半天,最后指着“古城”牌的肥皂问价。

“这胰子,咋卖?”汉子搓着粗糙的手,带着浓重的乡音。

刘致远报了价,又补了一句:“这是我们联谊会自己找厂子做的,实在东西,洗衣服下泥,还不伤手。”

那汉子拿起一块肥皂,凑到鼻子前闻了闻,又用指甲掐了掐,点点头:“嗯,是挺实诚,味儿也正。比供销社那糊弄人的强。”他一下要了二十块,说是回去分给邻里乡亲试试。

这笔生意不大,却像在黑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,让刘致远看到了另一片广阔天地。对啊,城里商场门槛高,规矩多,可乡下地方大,老百姓就认个实在。供销社的东西有时候又贵又不好,要是“古城”牌能直接卖到村里去……

他跟老王,赵叔一商量,两人都拍大腿叫好。老王嚷嚷着:“早该这么干了。咱这肥皂毛巾,不就是给老百姓用的嘛,乡下人实在,东西好,他们肯定认。”

赵叔比较稳当,提醒道:“想法是好,可怎么弄?咱们人生地不熟的,总不能拉着货一个村一个村去吆喝吧?”

这确实是个问题。刘致远想了想,说:“咱们不熟悉,有人熟悉啊。找赵大成,他搞货运,南来北往的,认识的人多,路子也野。”

赵大成听了刘致远的想法,咧开嘴笑了,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:“刘会长,你这脑子就是活泛,这事你算找对人了。乡下那些供销社,我熟,好几个点的负责人,常搭我的车捎货,一起喝过酒?这事包在我身上,我先去探探路。”

没过几天,赵大成就兴冲冲地回来了,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

好消息是,他跑了附近三四个乡镇的供销社,人家一听是本地牌子,价钱又比从上面统调来的货便宜一截,都挺感兴趣,愿意先少进点试试。

坏消息是,乡下供销社资金也紧,都要赊账,卖了货才能回款。而且运输是个麻烦事,量小了不值当跑一趟,量大了他们的库存和资金都周转不开。

“赊账……”刘致远沉吟着。这确实有风险,万一货砸手里,或者对方赖账,可就麻烦了。但机会摆在眼前,不试又不甘心。

“干。”老王倒是干脆,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,咱先把量控制住,一家少送点,就算真有点损失,也伤不了筋骨。只要东西好,能卖出去,就不怕他赊账。”

刘致远琢磨了半天,一咬牙:“行。那就试试。赵经理,运输的事还得麻烦你,看看能不能把几个乡镇的货凑一车送,运费我们分摊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赵大成拍着胸脯答应。

说干就干。第一批送往乡镇供销社的货,主要是肥皂,毛巾只带了一点试水。刘致远亲自跟着赵大成的货车跑了一趟。路不好走,坑坑洼洼的土路,颠得人骨头都快散架了。到了地方,乡镇供销社的门脸大多破旧,货架上落着灰,商品种类也少得可怜。

接待他们的供销社主任,是个穿着旧军装、满脸褶子的老汉,姓孙。孙主任话不多,验了货,用手掰了掰肥皂,又看了看毛巾的织数,点点头,就在一张皱巴巴的单据上歪歪扭扭地签了字,约定卖完付款。

一圈跑下来,回到城里,已是满天星斗。刘致远累得浑身像散了架,心里却揣着一团火。他看到那些乡镇供销社的萧条,也看到了“古城”牌在那里可能焕发的生机。

等待回款的日子有些煎熬。老王天天念叨,赵叔虽然不说,但抽烟明显比平时凶了。刘致远表面上镇定,心里也像揣着只兔子,七上八下。毕竟,这是他们第一次把触角伸向完全陌生的领域。

半个月后,转机来了。赵大成兴高采烈地跑来,手里挥舞着几张汇款单:“回,回了,大王庄那边最先回的款。孙主任捎话来,说肥皂卖得挺好,让再送一批去,还要加点毛巾。”

这消息像一阵春风,瞬间吹散了连日来的焦虑。老王一把抢过汇款单,看了又看,咧着嘴傻笑。赵叔也长长舒了口气,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
首战告捷,给了大家极大的信心。第二批,第三批货陆续发了出去,回款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。乡下人实在,用了觉得好,口口相传,销路就慢慢打开了。虽然每单的量都不大,利润也薄,但架不住点多面广,细水长流,加起来竟也成了一笔可观的收入。

更让刘致远惊喜的是,随着肥皂打开局面,带过去的毛巾也渐渐有人问津了。虽然卖得慢,但总算不再是无人问津的陪衬。他赶紧让合作的纺织厂改进了工艺,用了更柔软的棉纱,虽然成本高了一点,但在乡下反而因为“厚实、耐用”更受欢迎。

“古城”牌,像一颗顽强的种子,终于在这片更广阔的、带着泥土气息的田野里,扎下了细细的根须。

生意上了轨道,刘致远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。他有了更多时间待在店里,和阿芳一起经营着致远百货这本小生意。偶尔得闲,他也会搬把椅子坐在门口,看着街上人来人往,听着老街坊们扯闲篇,心里有种久违的安宁。

他开始有时间琢磨一些以前顾不上想的事情。比如,把店里那面斑驳的墙壁粉刷一下;比如,给阿芳那台老掉牙的缝纫机上点油,它转动时的噪音实在太刺耳了;再比如,是不是该找个时间,请老王,赵叔他们几家关系近的,好好吃顿饭,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信任。

他甚至开始留意起阿芳。他发现,阿芳笑起来的时候,右边脸上有个浅浅的梨涡,很好看。他发现,她虽然话不多,但心里很有主意,把店里和家里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他还发现,她身上那件碎花罩衫,领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,袖口也洗得泛了白。

一股混合着愧疚和怜惜的情绪涌上心头。他暗暗决定,下次去批发市场,一定要扯几尺时兴的的确良布,给她做两身新衣裳。

这天晚上,打烊之后,刘致远没有立刻上楼。他坐在柜台后面,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,仔细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。阿芳在旁边默默地熨烫着明天要卖的衣服,电熨斗冒着温热的白气,散发出一种棉布特有的、干净的味道。

屋里很安静,只有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熨斗划过布料的细微声响。

刘致远看着账本上那虽然不算惊人、却持续增长的数字,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。这钱,挣得干净,花着安心。它不像之前幻想依托陈静资源那样虚幻,也不像应对各种明枪暗箭时那样提心吊胆。这是一分一厘,靠着质量和诚意,从老百姓手里换来的。

他抬起头,看着灯光下阿芳专注的侧影,看着她熟练地挥舞着沉重的熨斗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情感,在他心中缓缓流淌。

也许,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。不需要大富大贵,不需要仰人鼻息。靠着自己的双手,和身边这些值得信任的人一起,踏踏实实地往前走。每一步或许都很小,很慢,但方向明确,脚下是坚实的土地。

他合上账本,走到阿芳身边,拿起另一件衣服,学着她的样子,笨拙地熨烫起来。

阿芳惊讶地抬起头看他。

刘致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我试试。老让你一个人忙活。”

阿芳没说话,低下头,嘴角却悄悄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。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重叠在一起,显得格外安宁。

窗外的夜色宁静而深沉。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火车的汽笛,悠长而遥远。

刘致远知道,前面的路还很长。乡镇市场的开拓才刚刚开始,城里“万家福”的柜台也需要精心维护,联谊会内部的管理也需要更加规范,还有那个虽然暂时沉寂、但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的李建国,以及潜藏在时代洪流中无数未知的挑战。

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和迷茫了。他找到了自己的节奏,找到了扎根下去的力量。

只要根扎得深,就不怕风雨。

入了冬,日子仿佛也跟着缩紧了。清晨的霜结在兴业百货的窗玻璃上,勾勒出冰凌的花纹。刘致远呵着白气,用热水化开冻住的门锁,吱呀一声推开店门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肥皂和布料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这味道让他心安。

牌在乡镇的销路算是初步打开了。虽然每个供销社要货量不大,但架不住点多,像蚂蚁搬家似的,每个月也能凑出个不错的数目。回款虽然慢些,但那些乡镇供销社的老主任们,大多朴实,卖了货,到了日子,总能想方设法把货款汇来,很少有赖账的。这笔稳定的收入,像给联谊会这架刚刚启动的机器,加上了可靠的润滑油。之前那些因为投入发展基金而心里打鼓的成员,如今算是彻底放了心,甚至开始盘算着年底能分多少红。

老王现在走路都带风,嗓门比以前更洪亮,在万家福柜台吆喝起来,中气十足。赵叔还是老样子,话不多,但眼里有光,偶尔和刘致远对账时,会指着某个乡镇的名字说一句:这地方,下回可以多发点毛巾,上次带去的不够卖。

刘致远肩上的压力小了许多,但他心里那根弦却没敢完全放松。他清楚,现在的安稳,是拼尽全力才换来的,脆弱得很。他开始有更多时间待在店里,和阿芳一起经营这本小生意,也有了闲暇琢磨些细枝末节。

他请人把店里那面被岁月熏得发黄的墙壁重新粉刷了,雪白的墙壁衬得货架上的商品都鲜亮了几分。他又找了个懂行的老师傅,把阿芳那台老掉牙,嘎吱作响的华南牌缝纫机彻底检修了一遍,上了油,调了校,再踩起来,声音轻快流畅,阿芳摸着焕然一新的机器,眼里有藏不住的欢喜。

他还抽空去了趟百货大楼,没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时髦商品,径直走到布料柜台,仔细挑了半天,选中一块浅苹果绿的的确良布和一块藏蓝色的涤卡布。绿色的给阿芳做罩衫,蓝色的给自己做件外套。他把布料交给阿芳时,阿芳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,嘴上说着浪费这钱干啥,手却小心翼翼地把布料抚平,比划着裁剪的样子,眼里的笑意像漾开的春水。

生活似乎正朝着一个温暖而踏实的方向滑行。
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这风,起初只是青萍之末的一点微澜。

这天上午,店里没什么人,刘致远正拿着鸡毛掸子清理货架顶上的积灰,一辆半新的绿色吉普车一声停在了店门口。车门打开,下来两个男人。走在前面的,居然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李建国,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干部服,换了件半旧的深蓝色棉袄,脸上那点官腔收敛了不少,却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阴郁。跟在他身后的,是个陌生的年轻人,穿着时兴的皮夹克,头发抹得油亮,眼神里带着一股打量和审视的味道。

刘致远心里一沉,放下鸡毛掸子,迎了上去。李秘书长?您这是……

李建国扯了扯嘴角,算是打过招呼,目光在焕然一新的店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刘致远脸上,语气不咸不淡:刘老板,店面收拾得挺亮堂啊。生意看来是不错。

托大家的福,混口饭吃。刘致远不动声色,您今天来,是……?

李建国没直接回答,而是侧身介绍了旁边的年轻人:这位是小张,张干事,我们协会新来的,年轻人,有冲劲。他又转向小张,小张,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,搞牌的那个刘老板,能人。

那小张上前一步,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,伸出手:刘老板,久仰大名啊。你们牌现在可是声名在外,连我们协会领导都听说了,特意让我跟着李秘书长来学习学习。

他握手很有力,话语也客气,但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,却掩饰不住。

刘致远跟他们握了手,心里疑窦丛生。这李建国,上次碰了一鼻子灰,今天怎么又来了?还带了这么个人?学习?鬼才信。

他把两人让到店里刚置办不久的一套待客用的藤椅边坐下,阿芳默不作声地泡了两杯茶端上来。

李建国端起茶杯,吹了吹浮沫,却不喝,慢悠悠地开了口:刘老板,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。上次呢,可能是我话没说清楚,方式方法也有些问题,让你产生了误会。

刘致远没接话,静静等着他的下文。

协会嘛,说到底,是为企业服务的平台。李建国继续说着,像是在背台词,尤其是对你们这样有活力,有潜力的民营经济,扶持更是义不容辞。之前那个名优特产的评选,可能形式上是有点僵化,让你们为难了。这次我们来,是带着新的思路,新的政策来的。

旁边的小张立刻接过话头,语气热情洋溢:对对,刘老板,现在我们协会转变思路了。不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评选收费。我们要做实事的。比如,我们可以利用协会的渠道,帮你们牌在更广的范围内做宣传推广;可以组织你们去参加市里,甚至省里的商品展销会;还可以帮你们协调解决生产经营中遇到的实际困难,比如原材料、贷款什么的……

他说得天花乱坠,描绘出一幅美好的前景。

刘致远听着,心里的警惕却不减反增。天上不会掉馅饼。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服务,背后藏着什么?

感谢协会领导的关心。刘致远斟酌着词句,不知道我们需要做些什么?或者说,协会提供这些服务,有什么条件?

李建国和小张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李建国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,脸上露出一种推心置腹的表情:条件嘛,说穿了也简单。协会不是慈善机构,运作需要经费。我们希望,像你们牌这样,在协会帮助下成长起来的企业,能够正式加入协会,成为我们的会员单位。作为会员,每年缴纳一定的会费,同时呢,协会在帮助你们协调资源,拓展业务时,产生的必要成本,也希望你们能适当分担一些。这叫取之于会员,用之于会员嘛。

他顿了顿,观察着刘致远的反应,又补充道:当然,会费不多,象征性的。主要是体现一个态度,一个归属感。刘老板,你要知道,现在这形势,单打独斗是不行的,得抱团,得有组织。有了协会这块牌子,很多事办起来就名正言顺,也容易多了。

图穷匕见。

绕了一大圈,还是为了钱,为了把他们纳入麾下。只不过,换了个更,更难以拒绝的说法。不再是强硬的评选费,而是和必要成本分担;不再是施舍般的,而是会员服务。

刘致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他明白,一旦点头,就等于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笼头。今天可以是象征性的会费,明天就可能变成各种名目的;今天协会可以帮你,明天就可能以此为由插手你的经营。李建国背后的轻工协会,就像一个试图将触角伸向每一个新生经济细胞的庞然大物,渴望将它们纳入既定的轨道和控制之下。

店里很安静,只有炉子上水壶咕嘟咕嘟的响声。阿芳站在柜台后,紧张地看着这边。老王今天去跑乡镇送货了,不在店里。赵叔在里间整理货物,但刘致远能感觉到,他也竖着耳朵在听。

李秘书长,张干事,刘致远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,感谢二位的好意。不过,我们联谊会,就是个几十家小商户自发组织起来的互助团体,小打小闹,做的也是最普通的日用品的买卖。我们自知能力有限,规矩也不懂,恐怕难以达到协会会员单位的要求。协会的平台高大上,我们还是不进去添乱了。至于宣传、展销这些,我们暂时也还不敢想,就想先老老实实把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种好。

他话说得客气,态度却明确——不加入,不交钱。

李建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,刚才那点伪装出来的推心置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盯着刘致远,眼神冰冷:刘老板,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?协会主动伸出橄榄枝,是多少企业求之不得的机会,你就这么一口回绝?你考虑过后果吗?

旁边的小张也收起了笑容,帮腔道:刘老板,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。现在上面鼓励行业协会发展,发挥更大作用。像你们这样规模的产品,没有协会的指导和规范,在很多方面是会遇到瓶颈的,比如质量标准认定,市场准入……

这话里,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威胁意味。

刘致远迎着李建国冰冷的目光,心里那股拧劲也上来了。他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。从陈静到李建国,为什么总有人想把手伸进他的碗里?

李秘书长,刘致远站起身,语气依旧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我们做生意,一不偷,二不抢,三不坑蒙拐骗,产品质量过硬,价格公道,靠着老百姓的口碑吃饭。我们合法经营,依法纳税,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需要协会特别才能解决的瓶颈。如果真有什么我们做得不对的地方,欢迎政府相关部门依法检查指导。至于加入协会,还是那句话,我们高攀不起。

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:二位要是没有别的事,我就不多留了。店里地方小,还得做生意。

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。

李建国地站起来,脸涨成了猪肝色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指着刘致远,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:好,好你个刘致远。你有种。咱们走着瞧。我看你这牌,能硬气到几时。

他猛地一甩手,撞开藤椅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店门。那小张愣了一下,赶紧追了出去。吉普车发动的声音暴躁地响起,留下一股难闻的尾气,绝尘而去。

店里又恢复了安静。阿芳快步走过来,担忧地看着刘致远:致远哥,他们……会不会再来找麻烦?

刘致远望着店门外空荡荡的街道,吉普车卷起的尘土尚未完全落下。他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

麻烦肯定会有的。他转过身,看着阿芳,眼神里有疲惫,但更多的是坚毅,但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,站得直,就不怕他们。大不了,就是再多费些力气。

他知道,李建国绝不会善罢甘休。这次的拒绝,等于彻底撕破了脸。接下来的,恐怕就不是口头威胁那么简单了。

风,已经起了。虽然还只是盘旋在低处,但谁也不知道,它接下来会卷向何方,会带来什么。

他走到柜台边,拿起那块浅苹果绿的的确良布,布料柔软光滑。他对阿芳说:这布,你抓紧做了穿上。快过年了,穿件新的。

阿芳接过布,用力点了点头。

生活还要继续,生意还要做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罢了。

刘致远挺直了腰板。他倒要看看,这阵风,能有多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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