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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致远那句“鱼死网破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虽然未能立刻掀起滔天巨浪,但那扩散开的涟漪,却悄然改变着水面下的生态。

老王带着这股豁出去的狠劲回到了集市。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,听到闲言碎语就憋着火闷头生气,而是主动迎上去,扯着大嗓门,半是解释半是宣告:“查,让他们随便查,咱‘古城’牌行得正坐得直,不怕鬼敲门。这都多少天了?结果呢?屁都没放一个。我看啊,是有些人心里有鬼,不敢把结果亮出来。”

他这番毫不避讳,甚至带着点挑衅意味的话,在集市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。原本一些持观望态度、甚至暗中幸灾乐祸的人,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。是啊,如果“古城”牌真有问题,工商那边早就该有说法了,怎么会拖这么久?再看老王那底气十足,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,难道这里面真有别的弯弯绕?

那面签满了名字和红手印的布,在老王的摊位旁迎风招展,像一面无声的诉状,也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焰。一些原本犹豫的老顾客,看到这架势,心里那杆秤又偏了回来,默默地继续购买“古城”牌的肥皂。虽然销量远未恢复到从前,但那种被孤立,被排斥的窒息感,确实减轻了一些。

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,通过各种渠道,飞进了李建国的耳朵里。

轻工协会那间挂着厚重窗帘,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副秘书长办公室里,李建国正端着紫砂茶杯,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。小张站在办公桌前,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从集市上听来的情况。

“……态度非常强硬,还说说什么‘鱼死网破’……”小张偷瞄着李建国的脸色,声音越说越低。

李建国吹拂茶叶的动作顿住了,他抬起眼皮,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,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。他轻轻呷了一口茶,将茶杯放在桌上,发出清脆的磕碰声。

“鱼死网破?”他嗤笑一声,语气里充满了不屑,“就凭他?一个个体户,也配谈鱼死网破?不过是穷途末路的狂吠罢了。”

他站起身,踱到窗边,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,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车流人流。阳光照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,却带不来丝毫暖意。

“看来,是咱们太仁慈了,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。”李建国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,“抽检结果,压着。对外放出风去,就说‘古城’牌的部分指标,还在进一步复核中,可能存在‘争议’。”

“争议?”小张有些不解。

“对,争议。”李建国转过身,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,“标准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外观色泽是不是够均匀?包装标识的字体大小是不是完全符合规范?这些,不都是可以‘商榷’的嘛?只要咱们说存在‘争议’,他那合格报告,就永远是一张废纸,拖,也能拖死他。”

他走回办公桌后,拿起一份文件,漫不经心地翻看着:“另外,跟‘万家福’那边再打个招呼,‘古城’牌的柜台,合同到期后就不再续约了。还有,跟下面区县的供销系统也通个气,凡是涉及‘古城’牌产品的采购,一律暂缓。我要让他刘致远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‘规则’。”

小张连忙点头哈腰:“是,是,秘书长高明。我这就去办。”

李建国挥了挥手,示意他出去。办公室门轻轻关上后,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刘致远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,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。那个泥腿子,难道真的抓住了什么把柄?还是仅仅只是狗急跳墙?

他走到档案柜前,打开一个带锁的抽屉,里面放着一些不便为外人道的文件和记录。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关于“古城”牌抽检的每一个环节,确认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纰漏。那份合格的报告,被他以“需要进一步复核”为由押在了质检所,知情范围被他严格控制在自己信得过的人手里。

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。他暗自思忖,可能是自己多虑了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。刘致远越是表现得强硬,就越说明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只要再施加一点压力,他必然崩溃。

想到这里,李建国的心情又放松下来。他重新坐回宽大的皮质座椅上,闭上眼睛,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,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彻底摁死“古城”牌,以及如何利用这件事,在协会内部树立起更大的权威。

然而,李建国并不知道,就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,另一张网,也正在悄无声息地撒开。

赵叔按照刘致远的吩咐,去了区政府招待所,找到了他那远房侄子。他没有直接打听李建国或者轻工协会的事,只是以长辈关心晚辈工作的名义,闲聊般地问起区里最近的动态。

他那侄子只是个普通的服务员,接触不到核心信息,但也听到一些风声。“叔,您还真问着了,”侄子一边给赵叔倒水,一边压低声音说,“听说啊,就这几天,市里可能要下来一个什么调研组?还是巡视组?搞不太清,反正是上面来的人,好像是要了解咱们区经济发展和营商环境的情况。招待所这边都接到通知了,要提前准备房间,搞好服务。”

赵叔心中一动,面上却不露声色,只是顺着话头问:“哦?上面来的?阵势大不大?”

“看样子不小。”侄子肯定地说,“要求挺多的,估计是动真格的。领导们这几天都紧张兮兮的。”

赵叔又闲聊了几句,便起身告辞了。他回到致远百货,将这个情况悄悄告诉了刘致远。

“调研组?巡视组?”刘致远眼中精光一闪。这或许就是一个变数,一个可能打破目前僵局的契机。上面来人了解营商环境,李建国这种利用职权打压个体商户的行为,不正是破坏营商环境的典型吗?

但是,如何将信息递上去?如何确保能引起调研组的重视?直接拦路喊冤?风险太大,而且很可能连调研组的面都见不到,就被下面的人挡驾了。通过郑光明书记?郑书记会愿意在这个敏感时刻,为了他去触碰李建国这个马蜂窝吗?

刘致远在店里来回踱步,大脑飞速运转。他知道,这个机会稍纵即逝,必须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。那个贴身藏着的油布包,此刻变得愈发滚烫。这证据,或许就是敲开调研组大门最有力的敲门砖。但如何递出去,递到能起作用的人手里,却是个天大的难题。

就在刘致远苦思冥想之际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在一个傍晚再次来到了致远百货。

来的居然是那个之前来走门路、想请刘致远帮忙递话进“推荐名录”的城西“红星”肥皂厂老板,老胡。

与上次的谦卑局促不同,这次的老胡,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,混合着同情,焦虑和一丝决然的神情。他进门后,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外面,然后迅速关上门,压低声音对刘致远说:“刘老板,我……我听说你的事了。”

刘致远看着他,心中警惕,面上不动声色:“胡老板,有什么事直说吧。”

老胡搓着手,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,最终一咬牙,说道:“刘老板,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,不肯向李建国低头。我……我佩服你?但我也要告诉你,李建国那个人,手黑着呢,他卡着‘名录’,不光是为了收钱,他……他还在帮几家跟他关系近的厂子,打压像咱们这样的竞争对手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如同耳语:“我听说,他为了把城东那家‘丽华’肥皂厂的产品塞进‘万家福’,就故意卡着你们‘古城’牌,还说你们质量有问题?其实……其实那家‘丽华’厂,就是他小舅子开的!他们的肥皂,才真是偷工减料,质量差得很。”

这个消息,如同又一记重锤,砸在刘致远心上,原来如此!怪不得李建国如此不遗余力地要置“古城”牌于死地,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肯屈服,更是因为“古城”牌物美价廉,挡了他自家亲戚的财路。

愤怒的火苗再次在刘致远胸中窜起,但他强行压了下去。他看着老胡,沉声问道:“胡老板,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?”

老胡脸上露出一丝苦涩:“刘老板,我也不瞒你。我那个小厂子,也快被李建国逼得活不下去了。他卡着‘名录’,非要我交一笔根本承担不起的‘服务费’。我实在是没办法了。我看你这样硬扛着,心里既佩服,又不是滋味。我就想告诉你,李建国屁股底下不干净,他肯定还有别的事!你要是要是能找到证据,说不定说不定能把他拉下马。”

老胡的话,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,也带着一丝绝境中看到同类挣扎时产生的、微弱的希望。他或许并不是多么高尚,只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,本能地想要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改变命运的稻草,而同样被李建国打压的刘致远,无疑成了他眼中最可能的盟友。

刘致远看着老胡那充满期盼又带着恐惧的眼神,心中了然。他沉默了片刻,缓缓说道:“胡老板,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。你的心意,我领了。不过,扳倒李建国,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你先顾好自己,别惹火烧身。”

他没有给老胡任何承诺,也没有透露自己手握证据的事。在情况未明之前,他必须保持绝对的谨慎。

老胡似乎有些失望,但也没再多说什么,叹了口气,又悄悄离开了。

送走老胡,刘致远的心情更加沉重,却也更加清晰。老胡的出现,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,也让他对李建国的肆无忌惮有了更深的认识。这潭水,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浑,还要深。

但是,危机之中也蕴含着机遇。李建国越是嚣张,树敌就越多,留下的破绽也可能越多。那个即将到来的市里调研组,或许就是打破僵局的关键。

他回到阁楼,再次拿出那个油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他看着那份合格的检验报告,又看着那几页揭露内幕的记录,一个更加清晰、也更加冒险的计划,在他脑海中逐渐完善。

他不能直接硬碰硬,但他可以借力打力。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渠道,将这份证据,连同李建国以权谋私,打压竞争对手的线索,一起递到那个调研组的手里。而且,必须确保能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。

他想到了一个人——周伯通老爷子。老爷子虽然退休,但门生故旧不少,或许能知道一些关于这个调研组的更具体的信息,甚至能找到递话的途径?

夜色渐深,古城华灯初上。刘致远站在阁楼的窗前,望着远处市政府方向那片璀璨的灯火。那里,是权力的中心,也是决定无数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命运的地方。

他知道,自己即将踏出一步险棋。成败,在此一举。

而这场由李建国亲手掀起的风浪,最终会涌向何方,是否会反噬其身?

刘致远握紧了拳头,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。

老胡带来的消息,像一块投入油锅的水,在刘致远本已翻腾的内心激起了更剧烈的爆响。李建国小舅子的厂子,偷工减料的“丽华”牌,利用“推荐名录”打压竞争对手……这一条条信息,拼凑出一幅更加清晰也更加丑恶的图景。这不再是简单的刁难和索贿,而是赤裸裸的以权谋私,是趴在市场经济幼苗上吸血的蛀虫。

愤怒如同岩浆,在他胸腔里奔突,寻找着喷发的出口。但他死死地压制着,他知道,越是这种时候,越需要冷静。冲动,只会让对手抓住把柄,让自己和“古城”牌万劫不复。

夜色深沉,致远百货阁楼上的灯光,如同茫茫大海中一叶孤舟的微光,顽强地亮着。刘致远没有惊动已经睡下的阿芳,他独自坐在窗边,就着那盏昏黄的台灯,再次审视着那份用油布包裹的秘密。

合格的检验报告,是洗刷污名的利器;而那几页内部记录,则是刺向李建国心脏的毒匕。现在,又加上了“丽华”肥皂厂这条线索。证据链似乎更加完整了。

但是,如何将这些证据安全地、有效地递出去?递到那个即将到来的市调研组手中,并且确保能引起他们的重视,而不是石沉大海,或者更糟,被打草惊蛇后引来李建国疯狂的报复?

他想到了周伯通。这位退休的老知识分子,见识广博,人脉深厚,而且对他颇多关照,是眼下最值得信任、也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。
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刘致远便悄悄起身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打理店铺,而是仔细地将那个油布包贴身藏好,对睡眼惺忪的阿芳只简单交代了一句“我出去一趟,你看好店”,便匆匆出了门。

清晨的老街,尚未完全苏醒。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,残留着昨夜的露水。偶尔有早起倒马桶的老人,或者赶早市的菜贩,拖着疲惫的身影走过,打破清晨的宁静。刘致远裹紧了单薄的衣衫,迎着略带寒意的晨风,快步走向周伯通居住的那条更加僻静的小巷。

周伯通刚打完一套舒缓的太极拳,正在院子里给那些精心侍弄的花草浇水。看到刘致远这么早来访,而且脸色凝重,他并不感到意外,只是微微颔首,示意他进屋说话。

两人在陈设简单、却满是书卷气的堂屋坐下。周伯通没有急着询问,而是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,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。

“致远啊,这么早过来,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?”周伯通将一杯澄澈金黄的茶汤推到刘致远面前,声音平和,仿佛早已洞悉一切。

刘致远没有去碰那杯茶,他深吸一口气,直视着周伯通睿智而沉静的眼睛,将这段时间以来,李建国如何利用“推荐名录”刁难索贿,如何动用工商力量进行不公正抽检并扣押结果,以及昨晚老胡透露的关于“丽华”肥皂厂的内幕,原原本本,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。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客观,但那份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屈辱,还是透过平稳的叙述隐隐传递出来。

最后,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油布包,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,却没有立刻打开。

“周老,”刘致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,“这里面,是市质检所出具的合格检验报告复印件,还有几页轻工协会内部的记录,证明了李建国是如何意图篡改结果,打压我们的。现在,又加上‘丽华’厂这件事……李建国他,不仅仅是刁难,他是在犯罪。”

周伯通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只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,光芒微微闪动。他没有去看那个油布包,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,轻轻呷了一口。

“市里要下来调研组的事,你也知道了?”周伯通放下茶杯,不答反问。

刘致远心中一凛,连忙点头:“听说了。赵叔昨天去打听到的。”

“嗯。”周伯通沉吟了片刻,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砂壶壁上摩挲着,“这个调研组,牵头的是市纪委的一位老同志,姓韩,原则性很强,眼睛里揉不得沙子。他们这次下来,明面上是调研营商环境,实际上,也有人反映,是接到了一些关于个别干部不太好的风声。”

刘致远的心猛地一跳,这简直是天赐良机。韩组长,原则性强,眼里揉不得沙子。这简直就是为李建国量身定做的克星。

“周老!”刘致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,“您有没有办法,能让我或者能把这些东西,递到韩组长手里?”

周伯通没有立刻回答,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院子里那几株在晨光中舒展枝叶的兰花,久久不语。

堂屋里陷入了沉默,只有老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刘致远紧张地看着周伯通的背影,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出汗。他知道,周伯通的决定,可能直接关系到“古城”牌的生死,也关系到他个人的安危。

良久,周伯通才缓缓转过身,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油布包上,又移回到刘致远脸上,眼神变得异常严肃。

“致远,你想清楚了吗?”周伯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“这一步踏出去,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。李建国在本地经营多年,关系盘根错节。你这些东西,固然有力,但若不能一击致命,必然会引来他及其背后势力的疯狂反扑。到时候,你承受得起吗?”

刘致远迎上周伯通的目光,没有丝毫退缩。他挺直了脊梁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周老,我想清楚了。李建国欺人太甚,他不光是要弄垮我的生意,他是要打断我们这些想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的脊梁骨。如果这次低头了,以后在这古城,还有我们这些小商户的活路吗?与其跪着生,不如站着死。这口气,我争定了。所有的后果,我刘致远一力承担。”

他的话语掷地有声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悲壮。

周伯通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,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,但那笑容背后,却带着深深的忧虑。

“好。有骨气。”周伯通走回座位,重重一拍大腿,“我老头子没看错人。这件事,我帮你。”

刘致远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,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:“谢谢周老。太感谢您了。”

“先别急着谢。”周伯通摆了摆手,神色重新变得凝重,“这件事,不能由你直接出面。你目标太大,李建国肯定盯着你。东西,我来想办法递上去。我有个学生,就在调研组里工作,是个靠得住的年轻人。”

他仔细交代道:“你回去后,一切如常,该干什么干什么,甚至要比以前更‘正常’。李建国那边有任何新的动静,及时告诉我。尤其是关于那个‘丽华’肥皂厂的情况,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更确实一点的证据。记住,在我们这边没有明确动静之前,你一定要沉住气,绝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刘致远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周老,您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
从周伯通家里出来,天色已经大亮。朝阳跃出地平线,将金色的光辉洒满古城。刘致远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,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。虽然前路依然凶险未卜,但他不再是孤军奋战,他找到了可靠的盟友,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

他回到致远百货时,老王和赵叔都已经来了。两人看到刘致远,都围了上来。

“致远,一大早你去哪儿了?”老王关切地问。

刘致远笑了笑,神色轻松了许多:“没事,出去透了透气。王哥,赵叔,今天咱们照常营业。王哥,集市上该咋样还咋样,咱们的底气,得足!”

老王看着刘致远似乎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,虽然有些疑惑,但也受到了感染,咧开嘴笑道:“好嘞,你就瞧好吧。”

赵叔则敏锐地察觉到刘致远眼神的变化,那是一种有了底牌后的沉稳和锐利。他没有多问,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接下来的几天,表面上看,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工商抽检之后的那种胶着状态。李建国那边没有任何新的动静,抽检结果依旧石沉大海。“万家福”柜台合同到期不再续约的通知,如同预料中一样,被正式送达,老王媳妇红着眼睛把柜台里的最后一点货清了回来。乡镇供销社的渠道也基本彻底断绝。

但刘致远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。他不再焦虑,不再恐惧。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,静静地潜伏着,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。他按照周伯通的吩咐,一切如常,甚至主动去找了两次郑光明书记,汇报“古城”牌面临的困难,姿态放得很低,仿佛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,只能寄希望于组织关怀的地步。

他还让老王和赵叔,有意无意地继续在各自的人脉圈里,散布着“古城”牌坚持品质、等待公正”的声音,同时,也更加留意关于“丽华”肥皂厂的信息。

暗流,在平静的表象下加速奔涌。

李建国似乎很满意这种局面。在他看来,刘致远之前的“鱼死网破”不过是虚张声势,在绝对的权力打压下,最终还是不得不认怂。他更加笃定地推行着他的“推荐名录”,享受着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。对于那个即将到来的市调研组,他并未太过放在心上,在他看来,那不过是走个过场,他早已做好了“充分”的准备,确保调研组看到的,只会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“良好营商环境”。

他并不知道,一张针对他的网,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。

这天下午,周伯通派人给刘致远捎来了一个口信,只有简短的几个字:“客人已到,安心等待。”

刘致远收到口信,心中大定。他知道,周伯通已经通过他的学生,将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据,递到了市调研组韩组长的手中。

决战,即将拉开序幕。

现在,他需要做的,就是继续扮演好那个被逼到绝境,苦苦支撑的个体户角色,等待着那石破天惊一刻的到来。

他走到店门口,看着夕阳西下,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。

明天,又会是新的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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