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睁开双眼,入目是熟悉的雕花床幔,金线绣着的流云纹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。床前的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,药香混着松木香钻入鼻腔,驱散了萦绕在他意识深处的血丹灼烧感。他猛地坐起身,却因动作太急扯动伤口,闷哼一声又跌回软垫。
“别动!” 苏瑶推门而入,手中的药碗险些泼出。她快步走到床边,发丝随着动作轻晃,鬓角还沾着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,“你昏睡了整整七天,唐陌用了三枚小还丹才护住你的心脉,你真是什么都敢吃啊,炼气期就敢吃那玩意,你差点被你的灵根冲死。”
林渡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被悉心包扎,素白的绷带下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药汁痕迹。他环顾四周,熟悉的书架、案几,窗外摇曳的翠竹,无一不在提醒他 —— 自己确实回到了塑水宗。但清水县的废墟、陈志远的胸牌、囡囡和阿虎稚嫩的脸庞,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“孩子们……” 他抓住苏瑶的手腕,急切问道,“阿虎和阿念在哪里?”
苏瑶轻轻拍开他的手,将药碗递到唇边:“别想太多。县令已派人安置那两个孩子,过几天就送难民去其他县城生活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” 林渡放心地喝下了药,皱着眉头继续问到,“那清水县呢?”
“基本上是废了,朝廷安排重建,毕竟是一座县城,估计要重建很久,蜜丹工坊的收入也停了,因为这事云波长老急的焦头烂额呢。” 苏瑶一边说着,一边帮林渡掖了掖被角,眼神中满是担忧,“而且,殷溟虽然死了,但她血祭大阵残留的魔气还在清水县徘徊。那些魔气凝成瘴气,不仅让方圆百里的灵兽开始暴动,靠近的凡人还会出现幻觉,疯魔而死。”
林渡的手猛地攥紧了药碗,指节泛白:“塑水宗不能坐视不理!师尊他……”
“师尊已经带领弟子去布清瘴阵了,问题不大。” 苏瑶见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,轻轻叹了口气,补充道,“那两个人皇护卫,他们已经回去了。在你的病情稳定下来后,唐陌和任谙之就走了,走之前还把素心长老的手臂给接上了。接下来的事,你就别操心了,先把身体养好。” 说着,伸手轻轻按了按林渡的肩膀,示意他躺下休息。
“话说你现在也是炼气五层了,有什么想法?”苏瑶似笑非笑的说道。
“什么?” 林渡愣了一下,剧烈的心跳震得伤口隐隐作痛。他慌忙闭上双眼,内视己身。原本如涓涓细流的灵气,此刻竟化作奔腾的江河,在经脉中汹涌流淌,气海也比之前扩大了近一倍。他猛地睁开眼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:“我怎么变成炼气五层了?”
“是啊,修炼不到三个月就炼气五层,这可比我们强多了。” 苏瑶靠在床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铃铛,目光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后怕,“只不过你强行把血丹吃了导致你后面可能要学一下燃烧血气的功法,让你体内的血气,降低一些。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凶险,血丹的力量在你体内横冲直撞,你的灵根又疯狂排斥,经脉几乎寸寸断裂,整个人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球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放轻:“总之,你得好好谢谢唐陌,他可是在你床前坐了三天三夜,不眠不休地用灵气引导,才把你身上的血气给导出个七七八八,不然你早就因为灵根和血丹导致暴毙而亡了。有好几次,你的气息都弱得几乎感觉不到,是他咬着牙,硬是从鬼门关把你拉了回来。”
林渡喉咙发紧,脑海中浮现出唐陌专注施法的模样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掌心还残留着血丹灼烧的余温,“替我谢谢他,等我伤好了……” 话未说完,他突然想起苏瑶之前说过,唐陌在他病情稳定后就已离开塑水宗。
沉默良久,他自嘲地笑了笑,笑容中带着苦涩:“算了,以后有缘再会吧。”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几片竹叶撞在窗棂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是在应和他的落寞。林渡望向窗外,远处山峦间云雾缭绕,不知此刻的唐陌,又在何处奔波。
“行了行了,别伤春悲秋了,我可是在这里照顾了你好久,你不得谢谢我?” 苏瑶柳眉一竖,杏眼圆睁,有点气不过地伸出手,轻轻敲了一下林渡的头,指尖还带着微微的力道 。
“那可真是谢谢二师姐了。” 林渡夸张地捂住头,眼中却带着笑意,无奈地看着苏瑶。他知道,苏瑶看似嗔怪,实则满心都是关切。
苏瑶白了他一眼,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,轻轻丢到林渡怀里:“这是唐陌临走前给你的,拿着,记得自己炼,也别把自己烧死了。”
林渡接过书册,封面上 “赤炎燃躯功” 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,翻开扉页,一行娟秀小字映入眼帘:“以血为引,燃魂为焰,虽可短暂提升战力,却如饮鸩止渴,望慎用之。
“别练太多,这个是体修用的,你未来肯定是走阵修,把体内的血气逼走就好了,不用练得太好。” 苏瑶漫不经心地说着,一边用手指绕着铃铛上的红绳,眼神却一直留意着林渡的反应,“你现在体内灵气驳杂,更该花心思在梳理经脉、稳固境界上。” 她顿了顿,突然伸手戳了戳书册,“而且这功法副作用大,到时候把自己弄得经脉尽断,我可不管。”
“谢谢二师姐,回头我请你吃饭。” 林渡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收进枕边的暗格,又郑重其事地向苏瑶道谢。
官道旁的小酒馆里,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唐陌和任谙之卸下平日里的庄重,随意地坐在长凳上,面前的木桌上摆满了酒菜。
“你是说,那小伙子被人皇鼎选中了?” 任谙之挑眉,眼中闪烁着好奇,他端起粗陶酒杯,凑近鼻尖轻嗅了下酒香。
唐陌仰头灌下一大口酒,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,他畅快地抹了把嘴,脸上笑意难掩:“是啊,不然你以为我金丹期可以治好煞气入体?还是元婴期的人血丹。” 说着,他举起酒杯,重重地和任谙之碰在一起,酒水溅出些许,在木桌上洇开深色痕迹。
任谙之晃了晃酒杯,里面的酒液泛起涟漪:“没想到在清水县那场乱局里,还能碰到这种天骄。”
“只要他顺利成为元婴期,就可以成为人皇候选了。” 唐陌补充说道,他的目光望向远方,眼神中带着期待与思索,“只不过他的灵根得等到金丹期才能开始发力。”
任谙之微微颔首,仰头饮尽杯中酒,放下杯子时,又一个碰杯:“看来,我们要见证一代天骄的诞生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