燧明谷口,夜色被昏黄的瘟癀毒云与摇曳的火把映照得一片诡异。
吕岳立于阵前,枯槁的脸上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。他身后,数十名身穿花花绿绿道袍、手持各种毒幡、毒葫芦、毒囊的瘟部弟子,个个眼神阴鸷,周身毒气缭绕,修为多在真仙、玄仙之间。更外围,则是数百名装备精良、眼神麻木、显然已受过某种毒术控制的商军精锐,手持涂抹了剧毒的弓弩兵刃,封锁了所有去路。
“陈北玄,你以为寻到这处荒谷,就能找到对抗本座瘟癀阵的依仗?”吕岳嗤笑,目光扫过玄微身后的燧石洞穴,并未察觉其中深藏的初火印记已经转移,只当是普通遗迹,“此地残留一丝微末的古老火意,但早已熄灭万古,能济得甚事?今日,便让你和这两个阐教小辈,一同化为本座瘟毒幡上的新魂!”
他手中瘟癀伞微微一转,伞面那些瘟疫魔神图案仿佛活了过来,发出无声的嘶吼。谷口上空的瘟癀毒云顿时剧烈翻滚,浓稠的毒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,朝着谷内三人笼罩而来!毒瘴之中,隐现各种毒虫幻影,腥臭扑鼻,闻之令人头晕目眩。
“杨戬,哪吒,护住自身,驱散靠近毒瘴即可,不必强攻。”玄微低声吩咐,语气平静,“此人,交给我。”
杨戬与哪吒对视一眼,虽见玄微状态似乎好转,但面对太乙中期的吕岳与如此多的瘟部弟子,仍是心头沉重。不过他们对玄微有着莫名的信任,闻言立刻点头,各自展开手段。
杨戬眉心天眼开合,射出一道清蒙蒙的净化神光,护住自身与哪吒周围数丈,毒瘴靠近便被神光消融。同时,他三尖两刃刀在手,警惕地注视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瘟部弟子与商军。
哪吒更是直接,脚下风火轮烈焰升腾,形成一道火环,将毒瘴隔绝在外。他手持火尖枪,混天绫在周身飘舞,乾坤圈悬浮头顶,全副武装,杀气腾腾:“哪个不怕死的,先来尝尝小爷的枪尖!”
玄微则对那倾泻而下的毒瘴瀑布视若无睹。他向前踏出一步,右手缓缓抬起,掌心向上。
“吕岳,你以瘟毒害人,污秽天地,消磨人道气运,罪孽深重。”玄微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毒瘴的呼啸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今日,便让你见识一下,何谓——文明之火,焚尽世间一切污秽与病痛!”
话音落下,他掌心之中,那团红金色的、温暖而浩大的大道薪火真种,骤然亮起!
并非刺目的强光,而是一种柔和、坚定、仿佛能照进人心最深处的文明光辉!火光初现,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、洁净、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气息,以玄微为中心,轰然扩散!
嗤——!!!
那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浓稠毒瘴,在接触到这红金色光辉的瞬间,竟如同遇到了绝对克星,发出了剧烈无比的消融之声!毒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、溃散,其中的毒虫幻影尖啸着化为青烟!腥臭刺鼻的气味被一股淡淡的、仿佛雨后山林般的清新气息取代!
仅仅是薪火真种自然散发的光辉与意境,便轻易驱散了吕岳催动的第一波毒瘴攻击!
“什么?!”吕岳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!“这……这是什么火?!绝非寻常三昧真火、太阳真火!其中竟蕴含着……人道气运与文明传承的意境?!你……你怎么可能掌控这等力量?!”
他身为瘟神,对各类火焰并不陌生,甚至他的瘟毒对许多火焰都有抗性。但眼前这红金色火焰,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!那火焰中蕴含的“文明”“秩序”“生机”“传承”的意志,简直是他这以“疾病”“死亡”“混乱”“腐朽”为核心的瘟癀大道的天生克星!就如同光明与黑暗,秩序与混沌的对立!
“不可能!就算你得了什么上古火种传承,以你重伤之躯,又能发挥几成威力?!”吕岳厉声咆哮,压下心中惊惧,眼中凶光更盛,“本座不信!瘟癀大阵,万毒归宗!给我炼!”
他不再留手,太乙中期的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瘟癀伞中!同时,他身后数十名瘟部弟子也齐齐摇动毒幡、拍打毒囊、倾倒毒葫芦,将自身修炼的瘟毒本源疯狂注入大阵之中!
霎时间,整个燧明谷口,毒力暴涨十倍不止!
天空的毒云化作深黄、暗绿、紫黑等多种颜色,翻滚凝聚,化作一只方圆百丈、流淌着粘稠毒液、表面浮现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——万毒魔神虚影!魔神仰天无声咆哮,伸出由无数毒虫、毒烟、毒水、毒砂构成的巨掌,携带着腐蚀空间、污浊法则的恐怖威能,朝着玄微狠狠拍下!
这一击,已然引动了部分瘟癀阵的本源之力,足以重创乃至灭杀普通的太乙中期修士!
杨戬与哪吒脸色剧变,即便有宝物护身,他们也感到神魂刺痛,法力运转迟滞,仿佛要被那无处不在的毒煞之意侵蚀、同化!
然而,身处风暴最中心的玄微,神色依旧平静。他掌心的薪火真种,仿佛受到了那滔天魔威与污秽毒力的刺激,燃烧得更加旺盛、更加璀璨!
“萤火之光,也敢与皓月争辉?”玄微轻叹一声,带着淡淡的悲悯与冰冷,“吕岳,你根本不明白,你面对的,是什么。”
他不再被动防御,而是将掌心的薪火真种,向着那拍落的万毒魔神巨掌,轻轻一送。
“薪火相传,文明永续。净化瘟邪,还天地清明——去!”
红金色的火焰真种脱手飞出,见风即长!瞬息之间,便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红金色火焰洪流!洪流之中,仿佛有无数上古先民在钻木取火、在篝火旁讲述故事、在火光下打磨石器、在烈焰中锻造青铜……一幕幕文明诞生的景象流转不息!一种宏大、庄严、不可亵渎的文明传承与自强不息的精神意志,随着火焰洪流,席卷天地!
火焰洪流与万毒魔神巨掌,轰然对撞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种无声的、却更加震撼人心的“净化”与“消融”!
那由无数瘟毒本源凝聚、足以腐蚀法则的魔神巨掌,在接触到文明薪火洪流的瞬间,如同春雪遇到了骄阳,迅速融化、分解、消散!无数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,化为缕缕青烟。粘稠的毒液被蒸发,毒虫毒砂化为灰烬,深色的毒烟被驱散!
红金色的火焰,以一种无可阻挡、堂堂正正之势,沿着魔神的手臂,向着其庞大的身躯蔓延、燃烧、净化!
“不——!!!”吕岳发出凄厉的惨叫,心神与万毒魔神虚影相连,此刻随着魔神被焚烧,他自身也遭受了巨大的反噬!瘟癀伞剧烈颤抖,伞面上的裂痕扩大,他本人更是脸色煞白,一口蕴含着瘟毒本源的黑血喷了出来,气息骤然跌落!
那数十名瘟部弟子更是不堪,纷纷吐血倒地,手中毒幡、毒囊、毒葫芦纷纷炸裂,毒气反噬自身,惨叫声响成一片。他们苦修的瘟毒本源,在文明薪火面前,如同遇到了天敌,毫无抵抗之力!
火焰洪流并未停止,在彻底净化了万毒魔神虚影后,余势不减,反而更加浩荡,朝着谷口吕岳及其麾下席卷而去!
吕岳眼中终于露出了极致的恐惧!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!这古怪的红金色火焰,不仅能净化他的瘟毒,更仿佛能直接灼烧他的道基、他的神魂、他赖以成道的“瘟癀”本源!这是道途上的根本克制!
“撤!快撤!!”吕岳再无半点战意,尖声嘶吼,同时毫不犹豫地催动秘法,喷出数口本命精血,融入瘟癀伞中,化作一道乌黑的血光,包裹住自身,以损耗根基为代价,疯狂向着远方遁逃!甚至连那些倒地哀嚎的门人弟子都顾不上了!
那些商军精锐,本就是被毒术控制的傀儡,此刻失去吕岳主持,又暴露在文明薪火的余威之下,身上缠绕的毒气迅速被净化,眼神恢复一丝清明,随即又被火焰的温暖与浩大意境震慑,纷纷丢弃兵刃,或跪伏在地,或四散奔逃。
红金色的薪火洪流,在扫荡了谷口残余毒力、净化了那些瘟部弟子身上大部分瘟毒(并未取其性命,只是废了其毒功)后,缓缓收敛,重新化为那团拳头大小的薪火真种,飞回玄微掌心,没入体内。
整个燧明谷口,毒云散尽,星空重现。空气中弥漫的腥臭被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取代。连那些被瘟毒侵蚀、早已枯败的草木,竟也隐隐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。
杨戬与哪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,久久无法回神。
仅仅一招!不,甚至算不上一招,只是将那一团奇异的火焰放出,便摧枯拉朽般击溃了太乙中期的吕岳与其麾下瘟部,逼得对方燃烧本源狼狈逃窜!这是何等威能?!简直匪夷所思!
“师……师叔,您这火焰……”杨戬声音干涩,充满了震撼与好奇。
“此乃人族文明薪火,得自燧人氏圣迹传承,专克一切邪祟、污秽、疾病、灾厄。”玄微简单解释了一句,脸色略显疲惫。催动薪火真种净化如此规模的瘟毒,对他消耗也不小,好在混沌珠及时补充,且薪火本身有净化反哺之效,倒不至于再次重伤。
他看向谷口那些瘫倒在地、修为被废、却保住了性命的瘟部弟子,以及那些茫然失措的商军士兵,沉吟片刻,对杨戬道:“杨戬师侄,劳烦你将这些瘟部弟子暂且封禁修为,带回西岐看管。至于这些商军……若愿归降,可带回西岐编入辅兵;若不愿,便放他们自行离去吧。”
杨戬领命,立刻开始行动。
哪吒则兴奋地凑到玄微身边:“师叔!您这火太厉害了!能不能教教我?我的三昧真火跟这一比,简直成了灶膛里的火星子!”
玄微失笑摇头:“此火非神通法术,乃文明精神传承与大道感悟凝聚,强求不得。你之道路,自有缘法。”
就在这时,玄微怀中的静心凝神佩,再次传来温热,但这一次,传递出的并非绝望意念,而是一种……微弱的、却更加清晰的指引?以及一丝焦急的催促!
他连忙取出玉佩,神念沉入。
玉佩之中,那道与武丁关联、蕴含着封神台感应的意念,比之前活跃了许多,传递出一段断续却关键的信息:
“……瘟癀阵眼……西南……三十里……毒龙潭底……有异宝……镇压……可破……速……十绝阵……将合……红沙……将成……”
信息到此中断,但已足够!
“瘟癀阵眼在西南三十里毒龙潭底!且有异宝镇压,或可破阵!”玄微眼中精光爆闪,“十绝阵即将彻底完成合围,红沙阵将成!我们必须立刻行动,趁吕岳重伤溃逃、阵眼空虚,先破瘟癀阵,打断对方节奏!”
他看向已经处理完俘虏、正等待命令的杨戬和兴奋不已的哪吒:“走!去毒龙潭!”
三人不再耽搁,辨明方向,化作三道流光,朝着西南方向疾射而去。
三十里距离,对三人而言转瞬即至。
一片笼罩在淡紫色毒瘴之中、潭水漆黑如墨、散发着浓郁腥气的深潭,出现在眼前。潭水周围,寸草不生,岩石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。这里,正是瘟癀阵的核心阵眼所在——毒龙潭!
此刻,潭边尚有数名留守的瘟部弟子,以及一些简单的警戒阵法。但主阵者吕岳重伤逃遁,大部分精锐或死或俘,此地防御已然空虚。
杨戬与哪吒正要出手清理,玄微却摆摆手。
他再次祭出那团红金色的薪火真种。火焰光芒照彻毒瘴,温暖洁净的气息弥漫开来,那些留守的瘟部弟子甚至来不及反应,便被火焰光辉扫过,身上瘟毒被净化,软软倒地。警戒阵法更是在文明之火的照耀下无声瓦解。
“入潭!”玄微当先,周身混沌清辉护体,更有一层薄薄的薪火之光覆盖,将潭水中的剧毒轻易排开、净化,径直朝着潭底潜去。
潭水深不见底,越往下,毒力越强,甚至凝聚成粘稠的毒浆。但在薪火真种的照耀下,这些毒浆如同遇到了克星,纷纷退避、净化。
潜行约百丈,潭底景象豁然开朗。
只见潭底中央,矗立着一座由惨白兽骨垒成的简易祭坛。祭坛之上,悬浮着一面造型古朴、边缘有破损、通体呈现暗黄色、散发着浓郁瘟疫与死亡气息的——铜镜!
镜面之上,黄光流转,倒映出的并非人影,而是无数痛苦挣扎的疫病幻象!镜框之上,刻着两个古老的篆文:瘟癀!
这正是瘟癀阵的核心阵眼与镇压之物——瘟癀镜!一件极其歹毒、蕴含瘟疫本源的先天灵宝(仿品或残件)!
而在瘟癀镜下方,祭坛的基座处,却镶嵌着一块与周围毒环境格格不入的、散发着温润白光、不断抵抗着镜中毒力侵蚀的——玉圭!
玉圭质地非金非玉,上面刻着繁复的祥云瑞兽图案,更有一股纯正、浩大、安抚人心的气息散发出来,隐隐与西岐城方向的人族气运相呼应!
“这是……安抚圭?昔日大禹王治水时,用以安抚水脉、平息灾厄的圣器仿品?!”玄微一眼认出此物来历,心中恍然。难怪瘟癀阵能如此精准地侵蚀西岐地脉与人族气运,原来是以这镇压、安抚之宝为引,逆转其能,变安抚为侵蚀,歹毒至极!
“破阵关键,便是取走或毁掉这瘟癀镜,解放安抚圭的正向威能!”玄微瞬间明悟。
他正要上前,忽然,那瘟癀镜仿佛感应到了威胁,镜面黄光大盛!镜中无数疫病幻象咆哮涌出,化作实体般的瘟疫魔神,扑向玄微!同时,整个毒龙潭的毒水疯狂旋转,形成巨大的漩涡,携带着恐怖的绞杀之力与剧毒,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!
潭底,杀机再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