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的手背一热，红线炸开的瞬间像有烧红的铁丝从血管里穿过去。他膝盖一软，整个人晃了一下，但没倒下。他知道现在不能倒。
眼前是几十个戴青铜面具的人，他们围成一圈，手里提着蓝灯笼。铃声还在响，尖得像是钻进脑仁里。那些人不动，也不说话，只是盯着他，等他动作。
耳边突然响起血红色的字：【任务发布：跳入滚油锅取钥匙】。
倒计时开始：【30秒】。
他咬紧牙关，嘴里还含着那块无糖口香糖。这是他的习惯，每次任务前都会嚼一块。不是为了提神，是为了稳住心跳。他慢慢把口香糖嚼碎，咽了下去。
逆命直觉立刻来了。
画面一闪——滚烫的油锅底下没有钥匙。那里有一具干瘪的人形，蜷缩在锅底，胸口插着半片染血的铜片。那张脸虽然扭曲，但他认得出来，那是三年前殡仪馆焚化间失踪的祭品，本该彻底烧毁的东西。现在它被放在油锅下面，像是一个引信。只要有人跳进去，整座地下空间就会被阴火引爆。
这不是任务。这是灭口。
系统要他死。
可他不能死。岑晚还在外面，周婉婉昏迷不醒，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没查清。他不能在这里断掉。
他抬起脚，做出要往油锅跳的样子。守卫们稍微松了点劲，站姿没那么紧了。就在倒计时归零前一秒，他猛地侧身，一脚踹向油锅旁边的木架。
木架断裂，整口锅翻了。滚烫的黑油泼洒出来，溅到地上、墙上、灯上。几个靠前的守卫被油点溅中，衣服立刻冒烟，皮肤发出焦味，惨叫着后退。蓝灯笼接连爆裂，火光乱闪，人群开始骚动。
混乱出现了。
他没停。右手立刻伸进内袋，摸到了那个东西——陈叔给的铜铃。那铃很小，轻得像枯叶，但拿在手里沉得很。陈叔交给他那天晚上，手一直在抖。他说：“这东西是你爸最后碰过的，别让它落地。”
当时他没懂。
现在他懂了。
他举起铜铃，用尽力气扔进了燃烧的油池中心！
铜铃落进火里，火焰猛地一收，然后炸开。颜色变了，从幽蓝变成金红。空气里浮出一些极淡的线条，像是有人在虚空中画符。那些线弯弯曲曲，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那是双生镇魂阵的符号。
他在父亲的笔记本上见过。一页一页全是这种图，边角写着“不能让儿子看见”。那时候他不懂，只觉得那些图案像某种密码。现在他知道，那是父亲临终前刻下的东西，是他拼了命留下来的信息。
火光中的线条缓缓转动，在最高处标注了一个点——正是他现在站的位置。
系统界面剧烈震动起来。血字疯狂闪烁：【任务失败】【生命扣除30%】。一股剧痛从肋骨处炸开，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搅。他闷哼一声，身体晃了晃，左手撑地才没跪下。
但他笑了。
“这次……不是你说了算。”
他慢慢站起来，站得笔直。火光照在他脸上，影子拉得很长。他知道这一下彻底惹怒了系统，接下来不会只有惩罚这么简单。但他不在乎了。
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工具，是系统选中的宿主，是用来完成任务的机器。可刚才那一瞬，他用自己的判断破了局。他没有跳进油锅，也没有触发爆炸。他用混乱换时间，用铜铃换线索。
他赢了一次。
不是靠系统给的力量，是他自己想出来的。
远处的守卫重新围拢过来，脚步比刚才慢，但更稳。他们没再逼近，只是站在火圈外，举着灯笼，像是在等什么指令。
他不管他们。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火里的阵图。那些线条还在动，越来越清晰。核心位置有个血点标记，旁边浮现出两个小字——“立命”。
什么意思？
他还来不及细想，系统又动了。
血字浮现：【检测到异常行为】【启动肉身修正程序】。
下一秒，全身骨头像是被人用锤子一根根敲碎。他双腿一软，终于跪倒在地。
疼。
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。
这不是普通的惩罚。这是系统在“修正”他。就像一台机器发现零件不听话，直接拆开重装。
他咬着牙，手指抠进地面。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，滴进眼睛里，辣得睁不开。他知道系统要干什么——它想把他变回那个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。
可他已经不是了。
他抬头看着火中的阵图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“爸……你留下这个，是不是就知道会有这一天？”
火光跳动，阵图没有回答。
但那两个字还在——“立命”。
他喘着气，慢慢抬起右手，指尖对准阵图的方向。他知道现在不能逃，也不能闭眼。他必须记住这些线条的走向，每一个转折，每一处缺口。
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。
是他活下来的路。
系统还在施压，体内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割。他嘴角流出一丝血，右手却始终没放下。火中的图案渐渐完整，最后一笔落下时，整个地下空间震了一下。
守卫们的灯笼同时熄灭了一盏。
他看到了。
阵图的最后一环，指向鬼市深处的一扇门。那门他没见过，但在记忆里有点熟悉——像是殡仪馆地下三层的焚化通道。
那里本来不该有门。
但现在有了。
他知道他得去。
可他还不能动。系统还没放过他。惩罚还在继续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撞碎骨头。他靠着意志撑着，眼睛死死盯着火中残影。
忽然，阵图轻轻一颤。
一道新的痕迹浮现出来——是一行小字，刻在阵心下方。字体很旧，像是用手划出来的。
他认得这笔迹。
那是父亲的字。
上面写着：“停渊，别信它给的命。”
火光闪了一下，铜铃在灰烬中发出一声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