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为凡要去吕州调研的消息,如同在汉东政坛这潭深水中投入一颗石子,涟漪迅速扩散开来。
省委书记办公室内,沙瑞金站在地图前,目光在吕州二字上停留许久。
先前对孟为凡的试探并没有什么结果,但高育良刚辞去政法委,孟为凡就在这个敏感时期选择去赵家影响力根深蒂固的吕州,这仅仅是巧合吗?
沙瑞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。孟为凡此人,背景深厚,能力突出,来汉东后一直专注于经济工作,看似低调,但其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。
这次调研,是他经济省长职责所在,还是想借此机会,在吕州这个曾经的赵家堡垒插上一脚,拓展自己的影响力?
沙瑞金不得不深思。他拿起电话,接通了刚投靠自己的吕州市市长,除了例行公事地要求做好接待保障外,语气平淡地多加了一句:
“为凡省长是经济领域的专家,你们要好好汇报,多听指示。另外,调研期间,要确保一切平稳有序。”
平稳有序四个字,他稍稍加重了语气。
高育良办公室,秘书小贺拿着一个名单进来汇报,说孟为凡要去吕州调研,他先是一愣,随机轻笑一声:
“孟为凡这是嗅到味道了。沙瑞金刚拿下政法委,心思必然要放在整顿和消化上,暂时无暇他顾。”
“孟为凡趁此机会去吕州,既是彰显他抓经济的主业,也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接收一些赵家倒下后空出来的资源。此人,精明得很哪。”
他尤其注意到,调研名单里包含了月牙湖美食城,这让他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,想起了当年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。
处于风暴边缘的祁同伟,在得知孟为凡要去吕州后,心头莫名一紧。
他倒不认为孟为凡是冲着他去的,但孟为凡去吕州,必然回去那个曾经让他败走麦城的月牙湖美食城。
他知道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侄子祁承宇,最近请了假,经常在美食城一带晃悠。
祁同伟立刻拿起电话打过去,打一遍没人接听,打两遍还是打不通,气的祁同伟直接把电话摔到桌子上。
现在他只能祈祷,祁承宇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他惹麻烦。
半晌后,祁同伟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全,拿起电话又拨了出去。
“吕州市公安局吗?我是公安厅祁同伟,找你们陈局长。”
两分钟后,祁同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。
“祁厅长,您指示!”陈局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。
“孟为凡副省长马上要到吕州调研,我命令你们,做好安保工作。尤其是月牙湖美食城,不要让一些猫猫狗狗影响了孟省长的心情!”
祁同伟语气严厉的对着电话嘱咐。
陈局长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,立即站直身体保证道:“是!严格执行命令!”
而此刻的孟为凡,正在办公室里审阅着吕州方面报过来的调研点资料。
他的目光在月牙湖美食城上停顿了片刻,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
曾经被他顶着不批的美食城,如今,还是按照原剧中的逻辑建了起来,并且成了吕州的一个标志性商业区。
他倒是要亲眼看看,这个当年他没能阻止的项目,如今到底怎么样了。
这不仅是对过去的一个交代,更是对吕州当下营商环境和政治生态的一种侧面观察。
三日后,孟为凡的吕州之行,准时展开。
他先后带队考察了吕州钢铁厂等几家大型国有企业,走访了试图向智能制造转型的民营企业,主持召开了高新技术企业与传统产业对接座谈会。
在整个过程中,他展现出了极强的专业素养和务实作风,讲话通篇围绕发展二字,没有一句涉及吕州过往的人事纠葛。
调研的最后一站,安排在了月牙湖美食城。
车队抵达美食城时,孟为凡透过车窗,看着那一片灯火辉煌、人声鼎沸的建筑群,眼神平静无波。
陪同的吕州市领导热情地介绍着美食城如何带动就业、促进消费,打造了吕州商业新名片。
孟为凡边走边看,不时点头,偶尔会问一些关于客流、营收、管理模式的问题。他的表现,完全像是一位考察商业发展情况的省长。
然而,当他走到靠近月牙湖的一侧,目光扫过那些侵占绿地的餐厅、直接将污水排入湖中的暗管痕迹,以及空气中隐约传来的油烟与湖水腥臭混合的气味。
脸色微冷,这月牙湖美食城,果然如他当年所料,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,藏着触目惊心的隐患。违建、污染……这些都是发展过程中付出的惨痛代价。
这时,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从陪同队伍后方快步走上前来,脸上堆着谦恭的笑容:“孟省长,欢迎您来月牙湖美食城考察指导!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赵瑞龙。”
孟为凡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瑞龙,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。
赵瑞龙的出现,在他的意料之中。这个曾经在汉东呼风唤雨的公子哥,如今虽已收敛许多,看来老赵家的状态愈发差劲了。
赵瑞龙也看出孟为凡对美食城的违建以及排污的不满,赶忙解释道:
“孟省长,我们美食城一直非常重视环保问题,也投入了不少资金进行整改。当然,可能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,我们一定按照省里和市里的要求,继续完善。”
孟为凡没有接他的话茬,而是指着湖边被水泥硬化的区域和污水痕迹,直接对吕州市长和分管副市长说道:
“这片区域,我记得最初的规划里,应该是湖滨绿地吧?还有这些排污口,我看不像是安装了有效净化设备的样子。”
“吕州的发展,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,月牙湖是吕州的明珠,更是重要的生态屏障,这个底线必须守住。”
吕州市长脸上有些挂不住,连忙表态:“孟省长批评得对,我们一定高度重视,立即组织核查,坚决整改!”
孟为凡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脸色有些难看的赵瑞龙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瑞龙啊,企业追求效益没错,但社会责任更不能丢。美食城解决了就业,拉动了消费,这是成绩,省委省政府是看到的。”
“但存在的问题,尤其是涉及生态环境和公共安全的,也绝不能含糊。你们要积极配合市委市政府,该投入的要投入,该拆除的要拆除,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。”
赵瑞龙眼神闪烁,他听懂了孟为凡的弦外之音。那二十亿的保命钱换来的只是关键时刻的一句话,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这位常务副省长的底线。
他深吸一口气,挤出一丝笑容:“孟省长指示得非常及时,我们一定全力配合,坚决整改到位,绝不给吕州抹黑,绝不让省委省政府操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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