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进鞋厂干临时工这事陈老头是为陈立青打听的,他和陈老太都觉得陈立青暑假回来就去鞋厂上班,如果考上了,就当给自己挣点生活费,如果没考上,正好也有工作了。谁知道先后从市里回来的这俩复读生,颠覆了老两口的想法,看到陈立军进门那个样子,老两口一致觉得陈立军更需要鞋厂的工作,招工名额有限,先让陈立军去上班,有个单位管着,少出幺蛾子。
陈立青比陈立军早到家,想通过讨好爸妈再争取一次复读的机会,曾经在家啥活都不干的陈立青,连懒觉都不睡了,每天一大早起来帮着家里喂鸡喂猪喂狗,帮她妈照顾陈钰,打扫卫生,收桌子洗碗,自己的脏衣服一次都没让陈老太帮洗过。
陈立军回来导致陈老太伤了腰以后,陈立青更忙了,每天还要照顾她妈和陈钰一老一小,如果之前只是帮着做点家务,那现在就是保姆兼护工。陈立青累的苦不堪言,相比每天做沉重的家务,她宁愿继续跟李梅当舍友。
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,其实老两口已经有点动摇了,如果手头没有特别紧,不行就再供小女儿复读一年算了,虽然成绩还没出来,可看这俩孩子的样子,都能看出肯定没考好,成绩这个事他俩谁都没提。
有天半夜,陈老太顶着腰痛慢慢挪下床,准备去后院把她让陈老头买回来要晒的一堆辣椒拿进屋,白天她提醒了陈老头好几次都白搭,快睡着时突然想起没见辣椒拿进屋,已经叫不醒陈老头了,只能自己去,一点点往后院走去,路过陈立青睡的房间,那扇关不紧的破门透出旧台灯发出的昏黄暖光,陈老太从宽大的门缝往里望去,陈立青正在做卷子,陈老太一瞬间有点鼻子发酸,没有打扰陈立青,辣椒她也不想管了,自己默默转身又慢慢走回了房间,很久才睡着。
第二天陈老太给陈立青安排了任务,让她抱着陈钰出去晒晒太阳。陈立青傻眼了,她这个小侄女,别看才不到两岁,体型和体重可远超一般两岁的孩子,陈立青那股子小力气,最多只能抱几步路,不超过十分钟陈钰就得往下出溜,那样子可狼狈了。陈老太看到陈立青的表情知道她在想啥,让陈老头从后院把陈雄以前用过的小推车找出来。
这个老式小推车也是从老邻居那要来的,陈老太这腰,当年抱陈雄也费劲,老大家这俩娃体型可能都随了他们妈,小小一点就长得特别壮实。陈立青推着陈钰要出门,陈老太让她回来时再打一瓶酱油和一瓶醋。
感觉陈立青走远了,陈老太跟陈老头说了昨晚半夜看见陈立青还在刷卷子的事情,陈老头听完,叹了口气,点了支烟沉默了好一阵。
陈老头:“我一直觉得立军才是读书的料,没想到真正想上大学的,是立青。”
陈老太:“平时啥子活都不会干的女娃儿,这趟回来,除了做饭,啥子活都学会了,一下子变的这么勤快,哪个不晓得她心里头想啥子嘛。”
陈老头又叹了口气:“说到底,还是家里穷,要不我五个娃儿老子都愿意供他们上大学。”
陈老太皱着眉头:“少吹牛批。两个娃儿再复读一年,哪来的钱噻。不让立青再考一次,我又不忍心。都怪狠心的老二!”
陈老头使劲吸了两口烟:“大孙子不用我们带了,我再出去找点活干吧。本来再供一个娃再复读一年,我们还能勉强对付,两个都复读,肯定供不起,老大两口子还有个娃在这,再要一次生活费,存点钱。”
陈老太同意了,又思考了片刻:“等成绩出来,跟他们两个好好说说,到底都咋想的。说实话,立军再去市里复读,我特别不放心,这个瓜娃子缺心眼的很,在市里复读肯定认识了好多二流子朋友。”
陈老头:“在老二家都还挺正常,这个娃啥时候开始让人啷个不省心嘛。复读的事情我们先都不要跟他们说,等到起,让立军先上着班磨炼一阵再说。”
陈立青推着陈钰在外面,一路上不停地碰到熟悉的老邻居,几乎每一个都会问她一遍这次考的咋样,问的她心里郁闷。她知道这次自己依旧希望渺茫,也不是说她不努力,就是觉得自己学的挺吃力,别人做一遍会的题,她得三五遍,这就意味着她想考上大学,必须付出别人三倍的努力。
如果这次家里不同意她复读,她就得找个临时工去上班,再想参加高考,只能全凭自己业余时间自学了。她回来这段日子,感觉爸妈自从接替二哥给她和四哥生活费,日子过得更紧巴了,真考上大学,学费和生活费也困难。她真希望这次自己就考上了,如果考上了,她现在就去找个工作上班,至少能挣点工资,自己攒点钱,进了大学能正常生活。
正准备带陈钰回去的时候,看到小推车上挂的布袋子,里面是酱油和醋的瓶子,想起还要去小卖部,就朝反方向走去。在小卖部里,偶遇了自己在镇上的高中同学,陈立青差点没想起来这人是谁,是刘燕燕先叫了她,她仔细看了脸,才认出是谁。
身材发福抱着个孩子的刘燕燕,见到陈立青很高兴,拉着陈立青聊了好久,当时知道陈立青和她四哥去桐市复读,她特别羡慕,可是她家里没条件让她再复读一次,尽管她在镇上的学校学习成绩还挺不错,高考分数差的也不多,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大学,还是只能遗憾地告别学校。高中毕业找了个临时工的活,家里安排相亲嫁了个家庭条件比她家好一点的男人,不出意外她这辈子就只能在这个镇上了,每天家长里短柴米油盐。
陈立青跟刘燕燕聊完,更加坚定了自己要上大学,要离开这里,要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决心,复读的机会,她要再努力争取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