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,屏幕还亮着老李发来的那条“信号恢复正常”。他看了眼时间,七点零三分,北缅的早晨刚掀开一角。办公室外头传来脚步声,小王带着两个穿深色工装外套的外国人走了进来,其中一个金发高个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镜,目光扫过墙上的系统架构图,没说话。
“克劳斯先生?”林峰站起身,伸出手。
“是。”对方握手力度适中,语气平稳,“我们昨晚到的,今天想先看数据流。”
“可以。”林峰没绕弯子,“但只能看脱敏后的运行日志。原始数据,尤其是土壤反馈和用户操作记录,得经过我方审核才能开放。”
克劳斯眉梢微动:“公司规定,监督项目必须接入全量数据。”
“规定是死的,项目是活的。”林峰拉开椅子,“你们来不是为了拍照写报告吧?是要让这套系统在这片地上跑起来。它现在连电都不稳,昨天太阳能板又被村民拆了两块——在这种环境下,你们的‘标准流程’能撑过三天?”
小王在旁边差点笑出声,赶紧低头假装翻文件。
克劳斯没接话,同来的工程师倒是开口了:“那我们可以派技术员常驻,直接接管现场调试。”
“接管?”林峰挑眉,“谁授权你们动我们的设备?”
“我们是技术提供方。”
“也是合作方。”林峰敲了敲桌面,“不是母公司派来的审计组。你们的算法跑在这儿,得适应本地节奏。我建议——从今天开始,开个三方晨会,中方负责场景反馈,你们负责底层优化,所有改动同步记录,联合署名。专利,我们一起申请。”
空气静了一秒。
“联合专利?”克劳斯终于开口,“这不在授权协议里。”
“那就加进去。”林峰打开平板,调出一份文档,“你们出引擎,我们造整车。车卖出去,油钱得分一半。不然,你们拿回去自己种地?”
克劳斯盯着他看了三秒,忽然笑了:“你很会算账。”
“我不是在谈生意,是在谈活下去。”林峰合上平板,“这片地不会按德国标准下雨,农民也不会看德语说明书。你们要数据,可以。但得用我们的方式收。”
当天下午,临时会议室里摆上了三台笔记本。林峰让技术组把过去七十二小时的系统运行曲线调出来,重点标出电压波动和人工干预节点。克劳斯看着那几处突兀的断点,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这些中断,是人为关机?”
“村民觉得机器吸地气。”小王实话实说,“昨晚还烧了香,摆在传感器旁边。”
克劳斯推了推眼镜,没忍住:“他们在祈福?”
“也可能在驱邪。”林峰摊手,“所以我说,你们看到的是数据异常,我们看到的是文化冲突。不解决这个,再好的算法也是摆设。”
会议开了两个小时,最终达成初步共识:中方负责用户行为分析和硬件适配,德方提供算法迭代支持,双方每周提交一次共研报告,所有技术变更需双签字确认。数据权限方面,原始流加密上传至共管服务器,中方保留本地处理权。
散会后,林峰正收拾文件,克劳斯在门口叫住他。
“如果你们自己改了核心算法,会告诉我们吗?”
林峰停下动作:“会。只要你们也愿意把下个版本的测试包提前四十八小时发我。”
克劳斯盯着他看了几秒,点头走了。
第二天一早,林峰还没进办公室,就听见里头吵了起来。推门一看,德方工程师正站在控制台前,手指在键盘上敲击,小王和另外两名中方技术人员站在旁边,脸色铁青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林峰问。
“调整灌溉阈值。”德国人头也不抬,“当前设置不合理,耗水量超标。”
“那是我们根据前天暴雨后的土壤湿度设定的。”小王声音压着火,“你们没走审批流程,私自改参数,系统日志会乱。”
“我们是技术方,有权优化。”
“但没有权限绕过团队。”林峰走到控制台前,直接合上对方的笔记本,“从今天起,任何参数变更必须经过中方负责人签字。你们可以提方案,不能直接操作。”
德国人抬头:“这是不信任。”
“这是规则。”林峰语气没变,“你们来是合作,不是接管。要是觉得受限制,现在就可以订机票回去。”
空气僵了两分钟。
最后是克劳斯走进来,看了眼局面,对同事说了句德语。那人收起设备,走了。
当晚,林峰在食堂请德方团队吃饭。桌上摆着本地菜,克劳斯尝了一口辣子鸡,喝了口啤酒,眉头松了些。
“你们中国人,吃饭总谈事?”
“不谈事,吃不下。”林峰打开手机,播放一段视频。
画面里,阿岩站在田边,手指在手机上一点,远处的喷灌系统哗地启动。几个老人围在旁边,一个蹲下摸了摸地上的水痕,抬头咧嘴笑了。
“这是昨天暴雨后,他远程排涝。”林峰说,“你们看到的是系统响应速度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人能管五十亩地。这片土地的需求,只能由我们定义。”
克劳斯沉默地看了很久,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完。
“你们确实……懂这里。”
临走时,他在食堂门口停下,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,递过来。
“内部测试版算法逻辑图,仅供参考。”他说完,转身就走,没等回应。
林峰翻开第一页,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德文注释,但在某几个关键模块旁,用红笔标出了优化建议,还有一行手写备注:“建议增加离线模式应急通道”。
他没追上去问,只是把文件收进抽屉,锁好。
第二天上午,德方总部法务邮件抵达:反对“联合专利”条款,要求恢复单方面授权模式,否则终止技术支持。
小王看到邮件直接炸了:“他们当这是儿戏?说翻脸就翻脸?”
林峰没说话,坐在办公桌前,打开系统界面,调出任务栏。
【建立跨国技术共研机制】
进度:激活中
奖励:全球专利共享权限
他点开详情,看到完成条件写着:“促成至少一项跨国联合技术提案被对方高层采纳”。
“还差一步。”他自言自语。
当天下午,他让团队赶制了一份《北缅智能农业共研白皮书》,重点列出了中方在场景创新、用户反馈、本地化改造上的十二项不可替代贡献,附带克劳斯私下提供的测试数据截图,打包发给了德方亚太区负责人——那个在柏林喝到凌晨两点的旧识。
邮件正文只有两行:
“你们缺的不是技术,是落地的能力。
我们正在创造一种新模式,要不要一起?”
发完邮件,林峰靠在椅背上,盯着天花板。
办公室外,天色渐暗,走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。小王进来送文件,顺口问:“他们要是还不答应呢?”
林峰没回答,手机忽然震动。
他拿起来看了一眼。
系统提示:【主线任务“建立跨国技术共研机制”进度更新:65%】
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小王。
“他们已经在考虑了。”
小王凑近看,刚想说话,林峰突然抬手,示意他别出声。
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,由远及近,停在门口。
门被推开一条缝,克劳斯探进头来,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,屏幕亮着,上面是一份新文档的标题:
《中德智能农业联合研发框架草案(v1.0)》
“我们讨论了一下。”他说,“也许……可以试试你们的模式。”
林峰站起来,走到门边。
“草案里写了分成比例吗?”
“写了。”克劳斯顿了顿,“但有个条件。”
林峰等他说下去。
“你们得保证,每次系统升级前,给我们看测试日志。”
林峰笑了:“可以。但你们也得答应——每次发布新版本,提前四十八小时,把测试包发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