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验田边缘的监控灯熄了第三盏时，林峰正把最后一块硬盘从主机上拔下来。离线备份进度停在87%，网线接口残留着半秒前被物理切断的轻微震动。他没看墙上的电压表，也没去碰那台突然静音的对讲机，而是转身拉开办公桌最下层抽屉，取出一个银灰色金属盒。
盒子打开，里面是三张加密SIm卡和一份打印到一半的名单。他盯着“陈国栋”三个字看了两秒，手指划过纸面，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圈。
凌晨四点十七分，系统商城的“人脉资源包”页面最后一次刷新。林峰输入指令：“紧急调用，优先级A，范围限定农业科技、国际政策、数据建模。”确认键按下后，页面跳出三份档案缩略图，右下角同步显示“联络协议已激活”。
他合上笔记本，靠在椅背上闭眼。五分钟后睁开，起身走向地下会议室。电梯下行时，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黑色笔，在掌心写了三个字：要快。
六点整，会议室灯光自动亮起。长桌中央摆着一台无品牌终端机，屏幕漆黑，只有一行小字提示：“离线模式，待认证”。林峰把金属盒放在桌角，打开通讯加密程序，向三个号码发送邀请函。附件包含三样东西：一张脱敏处理的缅北土地承载力图谱，一段区块链验证过的河北试点日志摘要，以及一封手写扫描件，内容只有九个字——“不是来站台，是来定义未来。”
第一封回信在十二分钟后抵达。
“你动了不该动的数据源。”发件人是陈国栋，农业工程院院士，国内智能灌溉系统标准起草人之一。邮件正文就这一句，没署名，也没追问项目背景。林峰看了眼时间，六点十三分，顺手在平板上记下“陈老反应快，但警惕性高”。
第二封来自周维，前国际粮农组织顾问，现为某跨国农业基金会独立研究员。他没回邮件，而是直接拨通加密语音通道：“你找错人了，我现在不接任何政府关联项目。”
“这不是政府项目。”林峰坐在会议桌主位，声音平稳，“这是重建。”
“重建什么？”
“被浪费的十年。”林峰没等对方回应，挂了电话。三秒后，系统提示音响起——周维已加入通讯群组。
第三位苏岩，AI农业建模专家，曾在东南亚多个智慧农场项目中担任技术总控。他的回复最短：“材料收到。七点见。”
六点五十五分，三人全部接入加密会议系统。林峰没开场寒暄，直接播放一段三十秒视频：无人机夜间巡田，土壤传感器回传温湿度数据，AI模型根据气象预测动态调整灌溉方案，最后定格在一块电子屏上——“节水率38.7%，出苗一致性提升至91.4%”。
画面停了三秒。
“这不是演示。”林峰说，“这是昨天凌晨三点的真实运行记录。设备编号、时间戳、GpS坐标都在附件里，你们可以查。”
陈国栋的声音第一个响起：“你这套系统，底层协议跟国内不兼容。传感器数据能对上，是因为你做了桥接中间件？”
“L1级协议转换。”林峰点头，“我们先放基础模块，等执行层跟上，再推决策层。”
周维冷笑一声：“你以为国际社会关心技术分步走？他们只看结果。你现在搞个境外粮仓，别人眼里就是资本出海囤粮。”
“那我们就引入第三方监管。”林峰翻开平板，“我已经接触过IAdF，初步意向有了。下一步是联合立项，公开数据流，接受审计。”
“你拿什么保证透明？”周维追问。
“区块链日志，每笔操作上链。”林峰抬眼，“而且，这个项目从头到尾，没有一分钱来自境外资本。”
会议室安静了几秒。
苏岩终于开口：“数据模型我看了。你在缅北用的气候模拟算法，比国内现行版本高两个迭代周期。你从哪来的？”
林峰没回答。他调出一张表格，标题是“双轨并行推进计划”：
第一轨：技术反哺——分三阶段输出基础技术包，配套本地化培训； 第二轨：粮仓共建——联合国际机构立项，建立第三方监督机制，规避政治风险。
“第一阶段目标，六十天内完成三个试点县的技术认知对齐。”林峰说，“不是让他们学会用系统，是让他们相信数据。”
陈国栋皱眉：“农民信的是收成，不是数据。”
“那就用数据换来收成。”林峰打开河北试点的增产预估表，“我们先做十亩示范田，公开全程记录。收成差一斤，我赔十斤。”
周维盯着屏幕看了许久，忽然问：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重建。”林峰重复了一遍，“重建一套不靠运气、不靠经验、不靠天气吃饭的农业体系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七点二十三分，陈国栋发来一份修订版技术推进表，标注了七个关键节点的验收标准。周维上传了一份国际协作合规框架草案，要求所有对外沟通材料必须经过双人审核。苏岩则直接提出要一组原始气候数据，用于本地化模型校准。
林峰逐一接收，点头：“从今天起，我们不是顾问关系，是决策共同体。所有信息同步，所有决策留痕。”
他说完，打开系统后台，启用“临时指挥权限”，生成一组数字密钥，分发给三人。权限说明只有一行字：可调用北缅项目组全部非核心资源，有效期六十天。
“我们设双周闭门会，每日早九点提交简报。”林峰继续说，“所有文件自动上链存证，谁改了什么，改了几次，都能查。”
苏岩问：“有正式编制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林峰坦然，“现在是个临时办公室，叫‘北缅农业发展联合办公室’，你们轮值主持。等事情落地，再挂牌。”
七点五十六分，第一次会议结束。三人陆续退出通讯。林峰坐在原位没动，盯着那台离线终端。屏幕依旧黑着，但指示灯微微闪了两下。
他起身走到门口，又折返回来，叫住正收拾资料的苏岩。
“这个。”他递出一枚黑色U盘，“比你看到的更真实。”
苏岩接过，没问内容，直接塞进衬衣内袋。
林峰点头，转身走向电梯。刚按下行键，手机震了一下。是李昭的消息：“三家中立媒体回复了，愿意见面。”
他没回，把手机放回口袋。
电梯门开，他走进去，按下b3。地下三层灯光昏暗，走廊尽头是数据备份室。他走过去，刷卡进门，把刚完成的硬盘放进保险柜。柜门关上前，他看了眼标签：溯源档案-001，加密等级S，仅限联合办公室访问。
回到办公室时，天刚亮。他拉开窗帘，试验田方向传来一阵轻微嗡鸣。十几架无人机陆续升空，原本杂乱的飞行轨迹在半空中突然调整，排列成一个规整的三角符号。
林峰站在窗前，没笑，也没动。
他只是抬起右手，轻轻敲了三下玻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