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把刚打印出来的现金流预测表折成两半,塞进文件夹。财务室的灯还亮着,陈国栋正趴在桌上核对第三遍账目,头也没抬。林峰没进去,转身朝电梯走,脚步声在空走廊里敲出节奏。
六点四十三分,指挥中心只剩三个人还在加班。李昭抬头看了眼门口,又低头继续剪视频——还是那些老画面:勐波村的田埂、滴灌带出水的特写、农户蹲在地头数玉米粒。林峰站在他身后看了五秒,说:“别光剪笑脸,把他们怎么接设备、怎么调参数的过程也放进去。”
“这算培训素材了。”李昭点了暂停。
“那就从现在开始算。”林峰打开系统面板,点进任务栏,新建一条:【技术普及:覆盖500名基层农技员】。进度条显示0%,但底下跳出一行小字:已激活远程教学AI助手,可部署至线上平台。
第二天早上八点,西南农技培训中心门口停了两辆大巴,车身上印着“科技助农·智能种植实训”字样。牌子是昨夜连夜做的,油漆还没干透。第一批参训人员陆陆续续下车,有穿胶鞋的村干部,也有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。签到台前排起队,名单上密密麻麻写了三百多个名字。
会议室里,林峰站在投影幕布前,等所有人落座。他没穿西装,换了件深灰夹克,袖口卷到小臂,像是随时准备动手拆设备。
“有人问我,现在搞培训是不是太早。”他开口第一句,底下嗡了一声,“我也问自己,是不是该先把设备铺完再说?”
前排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抬头接话:“林总,不是我们不信系统,是怕资源分散。现在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。”
林峰点头,顺手把投影切到一段视频。画面上是缅北试点区的老汉,蹲在田边,手里捏着传感器模块,正用方言跟镜头比划:“这儿红灯闪,就得关水阀,不然地泡坏了,系统要扣分的。”
“他去年连智能手机都不会开。”林峰指着屏幕,“现在他管着三百亩地的灌溉数据,错一次,系统自动提醒,三次以上,下周培训课他当助教。”
底下有人笑出声。
“我们不是来教大家用机器的。”林峰关掉视频,“是来教大家——怎么让机器听人的。”
话音刚落,后排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农站起来:“你们这些高科技,最后是不是还是给大公司种地?我们学了,到时候人家一收编,我们连地都没得种?”
会议室一下子安静。
林峰没急着回答,绕过桌子走到台前,离提问的人只隔三排座位。“您说得对。”他说,“如果这套东西只能让资本赚更多钱,那它就不该存在。”
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:“系统能让我一个人快,但它改变不了一个行业。只有你们学会了,能教别人了,这技术才算落地。”
他转身对工作人员示意,对方立刻搬上来一个箱子,打开,是一排银灰色的小仪器。
“每名结业学员,送一台智能土壤检测仪。”林峰说,“不用充电,插地里就能测氮磷钾、酸碱度、湿度。数据自动上传,后台会出建议方案。坏了包修,不会用,我们远程教。”
前排有人小声问:“白给?”
“不是白给。”林峰笑,“是投资。你们学会用,教会别人,等于帮我们种下火种。将来哪块地出了问题,第一个知道的不是卫星,是你们。”
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,几秒后变成一片。
上午十点,主会场灯光突然灭了。空调停转,投影黑屏,连喇叭都哑了。工作人员冲出去查电闸,五分钟后跑回来:“供电所刚通知,线路检修,至少两小时。”
李昭立刻掏出对讲机:“备用电源呢?”
“运输车还在路上,堵高速了。”
林峰看了眼表,离直播开始还有四十分钟。他打开系统面板,翻到物资库,点出“应急能源包”,确认剩余两台氢能发电机可用。
“调一辆皮卡,去仓库提货。”他把指令发给后勤组,“十五分钟内,主会场通电。”
十分钟后,两台银白色箱式发电机被抬进会场,接线、启动、并网,全过程不到八分钟。灯光重新亮起时,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已经涨到一万七。
李昭连上无人机,镜头从会场上空掠过,拍下学员们重新落座的画面。他在后台发了条消息到各县农业局群:“人在学,技术就在走。”
第一节课由国内某农科院专家主讲,题目是《智能灌溉系统的日常运维》。ppt刚放一半,门口又出状况——第二批参训人员迟到了近四十人,全是山区来的,山路塌方绕了远道。带队的村干部满头是汗:“我们带了干粮,就是怕耽误,结果还是晚了。”
林峰让工作人员腾出侧厅,临时架起投影幕布,接通直播信号。又调了二十套便携耳机,配上同声翻译模块,确保听不懂普通话的也能跟上。
课程继续。
下午两点,实操环节开始。学员被分成小组,轮流操作模拟田块上的滴灌控制系统。一个戴红头巾的年轻女人站在设备前研究了半天,才举手问:“这个阈值能不能自己设?我们那边旱季长,怕系统自动关太早。”
技术人员正要解释,林峰走过去,直接打开后台界面:“能。而且建议你设。每个地方的土、气候、作物都不一样,标准参数只是起点。”
他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系统权限开放了一级调整功能:“你们回去后,发现不合理的地方,直接改。改完截图发群里,我们收集反馈,下个版本优化。”
那女人愣了下,低头记笔记。
临近傍晚,林峰在签到表上扫了一圈,发现有个名字被圈了出来——“张秀兰”,备注栏写着“会用智能手机,学过短视频拍摄”。他多看了两眼,顺手在系统后台给她打了标签:【潜在传播节点】。
晚上七点,首日培训结束。大部分学员被安排入住附近招待所,少数人连夜赶路回家。林峰站在培训中心门口,看着最后一辆大巴驶离,路灯把车影拉得很长。
李昭走过来,手里拿着第二天的课表:“专家团后天到,国际那边的讲节水算法,国内的讲病虫害AI识别。你真打算让他们免费讲?”
“他们不是冲钱来的。”林峰把手机塞回兜里,“是冲数据来的。我们这边的土壤、气候、种植习惯,对他们模型训练有用。交换而已。”
“可系统奖励的AI助教,真能顶替一半讲师工作?”
“顶不了。”林峰笑了笑,“但它能让一个讲师教五百人。”
他抬头看了眼夜空,云层稀薄,远处山影模糊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系统提示:【远程教学AI助手已部署至线上平台,支持并发课程12节,学员接入上限500人】。
“够了。”他说。
第二天清晨六点,缅北指挥中心办公室,林峰坐在桌前,系统面板亮着。他在昨日创建的任务下方,悄悄加了一条子项:【培训学员中,至少3人能在6个月内独立运营智能灌溉系统】。
任务状态显示“未公开”,也没有奖励提示。
他合上电脑,起身走到窗边。天刚蒙蒙亮,基地外的试验田里,几台自动喷灌机已经开始工作,水雾在晨光中泛出微光。
上午九点,第二期课程准时开始。讲师正在讲解传感器校准流程,台下一名男学员突然举手:“林总,这设备要是丢了或被人拆了怎么办?”
“拆了就修。”林峰坐在后排,站起来回答,“丢了就补。但你要记住——技术不怕丢,怕没人会。”
他顿了顿:“我们送你们仪器,不是为了让你们守着它,是让你们把它变成更多人的工具。”
话音未落,前排一个戴草帽的老农掏出手机,对着讲台上的设备拍了一段视频,边拍边念叨:“看,这就是能看土的机器,学会了,咱也当技术员。”
林峰没阻止,反而对李昭说:“把这段剪进去,明天发给所有合作县。”
中午休息时,张秀兰找到工作人员,问能不能拷一份课件。“我想回去拍个讲解视频,我们村很多人没来,但都想学。”
工作人员看了眼林峰。
林峰点头:“不仅给你课件,明天实操课,你站第一排,全程录像。需要字幕,我们帮你加。”
女人眼睛一亮,连声道谢。
下午的课程临时调整,增加了“常见故障排查”环节。一名学员在模拟系统里误操作,导致整个灌溉网络断水。技术人员正要重置,林峰摆手:“让他自己修。”
十分钟过去,那人满头大汗,终于找到问题所在——电磁阀信号被干扰。他重启模块,系统恢复。
林峰拍了拍他肩膀:“记住这感觉。下次真出事,你就知道怎么救了。”
临近下课,天空突然阴了下来。远处传来闷雷,雨点开始砸在玻璃顶上。后勤人员急忙检查设备防水,林峰却让所有人留下。
“正好。”他说,“现在教你们——暴雨天怎么调系统。”
他打开后台,演示如何手动提升排水预警等级,关闭易涝区灌溉节点,同时启动地下水位监测。
“机器不会怕雨。”他对着话筒说,“怕的是没人管它。”
窗外雨越下越大,会场灯光稳定,投影清晰。学员们围在操作台前,一个个试着手动干预流程。
林峰站在角落,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。系统右下角,AI助教的在线提示灯一直亮着。
他掏出手机,给陈国栋发了条消息:下周督导团队的工资,从培训专项里先支。
手机刚放回口袋,张秀兰举手:“林总,我能用你们的无人机拍一段雨中操作吗?我觉得这画面特别真实。”
林峰看了她一眼,点头。
工作人员启动设备,旋翼声在雨声中响起,无人机缓缓升空,镜头对准会场内正在操作系统的学员。
雨点砸在玻璃上,划出歪斜的水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