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,指尖碰到了还在发烫的边缘。刚从西南快运出来,对方技术部已经接入测试环境,流程走到了这一步,他反而没再盯着那条线路的实时数据看。
他走进公司大楼,电梯上升的过程中,掏出平板调出“技术成果产业化”项目的总数据库界面。助理跟在后面,刚想开口问合同的事,林峰直接打断:“通知数据组,现在开始,所有区域上报的数据暂停审批,等我指令。”
“可是西南快运那边……”
“那是明天的事。”林峰按下指纹解锁,“今天先把我们自己的账理清楚。”
数据组办公室里,三台主控屏正滚动着各区域的资源投入和产出曲线。林峰站定,扫了一眼A区的数据——投入占比23%,任务完成率91%,看起来漂亮。但他记得刚才在西南快运门口,那辆卡在岔道口的货车,导航都没更新,调度系统还在用上周的路线模板。
“这种完成率,水分不小吧?”他问。
数据组长张伟赶紧起身:“我们按标准流程采集的,但有些区域……确实会优先上报高效率节点。”
“意思是,低效的藏起来了?”
“差不多。”
林峰没多说,直接在平板上点了几下,弹出系统奖励兑换界面,找到“动态权重分析模块”,点击启用。这是他前几天用任务积分换的高级工具,能自动识别数据异常波动、剔除重复上报、标记滞后更新。
“从今天起,原始数据清洗权限上收,区域负责人不能再干预上报内容。”他把指令发进内部系统,“所有数据源接入新模块,按实际产出比、基础设施利用率、人力饱和度三个维度重新校准。”
张伟愣了下:“这等于推倒重来。”
“那就推倒。”林峰靠在墙边,“我刚跟西南快运谈合作,靠的是实打实的模型。如果我们的底层数字自己都信不过,拿什么去谈对赌?”
话音刚落,主屏突然刷新,一条红色预警弹出:E区冷链仓周转率连续五天低于基准线35%,系统判定为“严重低效”。
“E区又来了。”张伟苦笑,“上个月就因为这个被总部点名,但他们解释说是因为天气影响配送。”
林峰没接话,调出E区过去三个月的投入记录。屏幕上,资源分配曲线平得像条死线——每月固定拨付7.8%的运力配额,但从没超支过,也没申请过追加。
“他们不是不想动,是不敢动。”林峰说,“投入少,效率低;效率低,下次分资源的时候,系统自动降权。越没资源越慢,越慢越拿不到资源。一个死循环。”
张伟皱眉:“可A区也是试点出身,现在效率也不高,怎么一直拿大头?”
林峰切到三年趋势图,A区的资源曲线一路高开,早期政策倾斜明显,后面虽然产出增速放缓,但分配比例始终没降。
“A区是老关系户。”他说,“一开始给得多,跑得快,形成了路径依赖。现在哪怕效率垫底,管理层也觉得‘不能断’,怕出事。结果就成了资源黑洞,吸着血还不自知。”
主屏这时完成第一轮清洗,新数据池生成。调整后的图表显示:A区实际产出仅占总量14%,却占了23%的资源;E区潜力预估可达18%,投入却不足8%。
“这不叫分配,叫惯性投喂。”林峰冷笑。
他拿起笔,在白板上写下四个字:**资源投放回报率**。
“以后考核不看完成率,看RRoI。每单位资源带来的增量产出,才是硬指标。”
张伟迟疑:“可要是按这个算,A区得分肯定暴跌,他们那边肯定会闹。”
“让他们闹。”林峰把笔拍在桌上,“我们现在不是在做慈善,是在抢时间。产业化进度每拖一天,市场就被别人多吃一口。等我们醒过来,连汤都剩不下。”
他调出模拟推演界面,设定两种方案:维持现状,整体进度滞后4.7个月;按RRoI重新分配,六个月内补齐缺口。
“看到没?不是我们想动谁,是形势逼着我们必须动。”
张伟盯着屏幕,半晌才点头:“那……缓冲期呢?直接砍资源,下面真可能撂挑子。”
林峰早料到这问题。他在系统里新建了一个子项:“效率提升辅导组”,专门针对被削减资源的区域,提供流程优化支持,为期三个月。
“不是一刀切,是扶上马送一程。”他说,“三个月内,原有资源按80%发放,同时派专人驻场,帮他们提升效率。只要数据达标,立刻恢复配额。”
张伟松了口气:“这样至少不会引发动荡。”
“动荡躲不掉。”林峰看着A区的名字,“但我们可以让它发生在可控范围内。比起内部吵几句,我更怕的是等半年后发现,我们因为不敢调整,错过了整个窗口期。”
他走到主屏前,点开E区地图,叠加人口流动、交通覆盖、冷链覆盖率三重图层。原本被判定为“低效”的几个节点,在新模型下亮起绿光——需求旺盛、交通便利,唯独缺运力。
“这儿不是废地,是没点着的火药桶。”他说,“只要给一簇火苗,就能炸开一片天。”
张伟突然想起什么:“那西南快运那边的测试……要不要等结果再决定?”
“不用。”林峰摇头,“那边是战术动作,这边是战略根基。我们能不能谈成,不取决于他们愿不愿意改,而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底气说‘我知道怎么改’。底气从哪来?数据得干净。”
他坐回椅子,打开报告模板,开始起草《资源分配数据再梳理报告》。标题敲下,第一句直接写:资源不应奖励过去,而应押注未来。
张伟站在旁边,看着内容一条条填入:清洗规则、评估模型、过渡机制、试点名单。每一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打破惯性,重新点火。
报告最后一页,林峰签上名字,点击“发布”。系统自动同步抄送至后台,触发隐藏权限提示:【“优化方案初稿”生成权限已解锁】。
他没立刻点开,而是把平板推到一边。
“通知下去,明天上午十点,开闭门会。”他说,“只讲数据,不听理由。谁的数据干净,谁才有资格说话。”
张伟记下,转身要走,又被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林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件,“把这个发给所有区域负责人。”
纸上只有一张图表——RRoI排名预测榜,A区排在倒数第三,E区冲进前五。
“提前放风,让他们自己掂量。”
张伟接过纸,手指摩挲着E区的名字:“要是有人质疑数据来源呢?”
林峰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天色已暗,楼下停车场里,几辆冷链车正在装货,车灯划破夜色,像一排即将出征的刀锋。
“让他们查。”他说,“查到最后,会发现一个问题——不是数据变了,是规则变了。”
他转身,拿起外套:“以前是看谁听话,现在是看谁能打。能打出结果的,资源自然来;打不出的,留着位置也没用。”
张伟把报告收好,刚走到门口,听见林峰补了一句:“对了,E区那边,明天单独约个视频会。”
“要提前沟通?”
“不。”林峰坐下,打开邮箱,“我要看看,一个被压了三年的团队,听到自己终于能拿到资源时,第一反应是什么。”
邮件发出,主题栏写着:【关于资源再分配试点的初步沟通】。收件人是E区负责人王磊。
林峰盯着发送成功的提示,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,调出E区最近一次上报的日志。
最后一行记录显示:23:17,临时增派两辆冷链车,用于紧急转运,预计超时4.5小时。
他放大时间戳,发现这单任务并未列入原计划,也没有申请额外补贴。
系统自动标注了两个字:自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