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四十七分，林峰的办公室灯已经亮着。他盯着电脑屏幕，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，物流周报的数据条目一条条翻过。分拣中心平均处理时间、干线运输准点率、末端配送成本——三项关键指标后面都挂着刺眼的红标。
最后一公里的成本占比又涨了两个点，达到41.3%。
他把鼠标往桌上一扔，靠进椅背，拿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。味道发涩，但他没在意。昨天刚压下去的产品反馈问题还没彻底平息，物流这边又卡住了脖子。客户要得快，路线堵得死，骑手跑得累，公司赚得少——这四个谁都不能动，就得从别的地方撬。
七点整，视频会议弹窗准时跳出。物流部负责人老陈的脸出现在左上角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。
“林总，这么早……出事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林峰说，“就是想让你清醒一下。”
老陈咳嗽两声，坐直了。
林峰直接切入：“我看了数据，现在最大的漏油口是末端配送。你们天天说优化路径、智能调度，结果呢？成本不降反升。传统办法走到头了，得换思路。”
老陈张嘴想解释，林峰抬手拦住：“我不是来听汇报的，是来下任务的。”
他打开ppt，投出三行字：
**无人机配送可行性？**
**自动化立体仓适配性？**
**AI动态避堵算法落地难度？**
“这三个方向，今天开始成立专项组。你牵头，抽调技术、运营、财务各一人，三天内给我一份初步分析报告。别整虚的，我要知道哪条路能走通，哪条是坑。”
老陈愣了一下：“无人机？咱们这货品杂，小区禁飞区多，真能用？”
“不能用就写清楚为什么不能用。”林峰敲了敲桌面，“但别上来就说不行。三年前谁信外卖能日均三千万单？当时也是‘不可能’。”
会议结束，林峰顺手把邮件模板调出来，写了两行字：
＞ 主题：关于智能物流前沿技术合作意向的初步沟通
＞ 正文：贵单位在无人配送与智能调度领域成果显着，我司有意联合开展技术探索，优先申报国家科技项目，共享研发成果。盼复。
他看了一遍，删掉“成果显着”改成“有实际应用案例”，又把“盼复”换成“可安排线上交流”。发给三家科研机构，按下发送键。
两小时后，第一封回函来了。来自华东某重点实验室，附件还带了一份他们近三年承担的国家级课题清单。
林峰点开扫了一眼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。
他正准备转发给助理安排对接，手机震了。市场部小李发来消息：“林总，论坛那个发帖用户修完设备后，把帖子删了，还发了个新帖，标题是《这售后比我亲妈还上心》。”
林峰没回，只回了一个“好”。
他知道，客户的问题永远解决不完，但解决问题的方式可以升级。昨天靠客服上门，明天就得靠系统自动预警。现在的物流困局也一样——靠人挤不出效率，得靠技术破局。
九点半，内部管理群弹出一条公告：
“今天的客户问题是昨天的滞后反应，明天的竞争优势来自今天的提前布局。”
下面附了一张图表：横轴是行业领先企业的物流成本占比，纵轴是他们自己的数据。差距像一道斜劈下来的刀痕。
有人在底下回复：“林总，现在推新技术，是不是有点分心？售后那边还在补窟窿。”
林峰直接拨通对方语音：“你补的是看得见的窟窿，我得防看不见的塌方。等对手用无人机把配送成本压到30%，你再补，晚了。”
对方沉默几秒：“明白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峰叫来技术研发副总王磊。
“这个物流创新项目，你兼着协调人。”他说，“每周五下午三点，交进展简报。内容不限于技术分析，还要写清楚资源需求、风险预判、下一步动作。抄送所有高管，纳入季度考核。”
王磊皱眉：“真要动考核？这还只是研究阶段。”
“正因为是研究阶段，才要盯紧。”林峰盯着他，“很多人觉得‘研究’就是画饼，等三年都没结果。我不想等三年，我要一年内看到能落地的方向。”
王磊点头：“行，那我立军令状。”
“不用立。”林峰摆手，“我只要你每周都来告诉我，我们离答案近了多少。”
中午十二点，林峰吃了半份盒饭，剩下的倒进垃圾桶。胃不太舒服，但他没空管。屏幕上并排开着三个窗口：高校回函、内部专项组进度表、全国物流热力图。
他点开热力图，放大西南片区。那里有几个城市配送延迟严重，不是因为订单多，而是地形复杂，电动车进不去，全靠人力扛。
如果用小型货运无人机呢？
他记下这个点，转头调出系统里的“影响力值”界面。还剩三百二十一单位。他犹豫两秒，兑换了一份《全国智能物流重点实验室合作意向白皮书》。
文档打开，三家机构被标为高匹配度，其中就有刚才回函的那家。备注写着：具备低空飞行控制系统自主研发能力，曾完成山区物资投送实测。
林峰把这份资料拖进新建文件夹，命名为“物流突围·第一梯队”。
下午三点，专项组第一次碰头会。老陈带着团队上线，屏幕里堆满了数据表格和竞品分析。
“我们查了政策。”技术代表先开口，“目前对商用无人机载重、飞行高度、航线申报都有严格限制。一线城市基本没法飞，三四线城市倒是松一点，但基础设施跟不上。”
“自动化仓呢？”林峰问。
“投入太大。”财务代表接过话，“建一个立体仓，前期投入至少八千万，回收周期五年起。而且我们品类太杂，SKU超过两万，标准仓型适配率不到四成。”
林峰听完，没急着否定：“所以结论是两条路都不通？”
“不是不通。”技术代表补充，“是现阶段大规模铺开不现实。但如果选个别试点区域，比如偏远乡镇或工业园区，做小范围验证，有可能跑通模式。”
林峰点头：“那就从小做起。先找两个地形特殊、配送难的点，测算无人机替代可行性。同时联系几家自动化设备商，谈定制化方案，别想着一步到位，先搞个mini版试运行。”
会议结束前，他加了一句：“别怕算不准，就怕不敢算。我们现在不是在决定要不要干，是在找哪块石头能垫脚。”
晚上七点，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。助理送来一杯温水，他摆手示意放着就行。
屏幕上，待发送邮件的草稿还没关。收件人是那家实验室的项目联络人，主题写着：“关于首次技术交流会议的时间确认”。
他输入时间：**明日上午十点，线上会议**。
光标在“发送”按钮上方停了几秒，他又打开附件，把公司最新的物流网络图加上了一层标注：三个潜在试点区域用黄圈圈出，旁边备注“首期测试场景建议”。
改完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点击发送。
窗外天色已黑，楼下的街道亮起路灯。一辆快递三轮车拐过路口，骑手下车搬货，动作熟练却显得疲惫。
林峰收回视线，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日程提醒上：
**明日 10:00 - 物流技术合作首次交流会议（待确认）**
他伸手摸了下电源键，没关机，只是把亮度调低。
桌面上，那份名为“物流突围·第一梯队”的文件夹静静躺着，旁边是尚未归档的周报和几张随手记满数字的便签纸。
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，节奏平稳。
然后抬起右手，将椅子往桌前拉了半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