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顶之役后,张无忌虽未正式应允教主之位,却已无形中成为明教核心。他一面安顿伤员、整顿教务,一面派人追查成昆踪迹,又遣人下山联络各地义军,江湖局势一时波谲云诡。
这日,张无忌正与杨逍、韦一笑等商议事务,忽有教徒来报,说山下小镇来了一队官差,声称奉汝阳王之命,要“请”明教几位首领去王府“叙话”,言辞间颇为不善,已与守山弟子起了冲突。
“汝阳王府?”杨逍皱眉,“六大派刚退,他们便迫不及待跳出来了?”
韦一笑冷笑:“多半是见明教元气大伤,想趁机来捡便宜。教主,待我去吸干了那领头的狗官的血!”
张无忌摇头:“不可,此时不宜再动干戈,以免给朝廷围剿的口实。我与王先生同去看看吧。”
王宝宝自光明顶一事后便在明教暂住,闻言点头:“汝阳王府近年在江湖上动作频频,其郡主赵敏更是智计过人,此事恐不简单。”
二人带了范遥与十余名精干教徒下山,刚到小镇街口,便见一队官兵列队而立,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袍的青年,面白无须,眼神锐利,身后跟着数名气息沉稳的武士,显然都是好手。
“来者可是明教张无忌?”那青年拱手,语气却带着倨傲,“在下汝阳王府记室,奉郡主之命,特来相请。”
张无忌道:“不知郡主有何见教?若只是叙话,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。”
那记室皮笑肉不笑:“郡主说了,明教乃江湖大派,礼数不可不周。只是近日京中流言,说明教勾结反贼,意图不轨,郡主忧心忡忡,想请张教主去王府澄清一二,也好向王爷与朝廷进言,为明教辩白。”
范遥在旁低声道:“此人名为请,实为擒,身后那几个武士,都是王府豢养的高手,其中两人还是西域金刚门的好手。”
王宝宝目光扫过那几人,淡淡道:“郡主的好意心领了,但我教中人素来闲散,怕是要辜负美意了。”
那记室脸色一沉:“这么说,张教主是不给郡主面子?”话音未落,他身后两名武士已踏前一步,手按腰间兵刃,气势汹汹。
“慢着!”张无忌正欲开口,却见街角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,一群侍女簇拥着一顶八抬小轿缓缓而来,轿旁跟着几名女眷,个个容貌秀丽,气度不凡。
轿帘轻掀,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,肌肤胜雪,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狡黠、七分英气。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,身着宝蓝色郡主朝服,虽未施粉黛,却自有一股慑人的风华。
“是谁在此喧哗,扰了本郡主的兴致?”女子声音清脆,带着几分娇蛮,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张无忌与王宝宝身上。
“郡主!”那记室连忙躬身行礼,“属下正奉您的命令,请张教主移步王府。”
赵敏——也就是这位汝阳郡主,视线在张无忌脸上一转,最终落在王宝宝身上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:“哦?这位便是光明顶上力挫六大派的张公子?果然年少英雄。只是这位先生……看着倒眼生得很。”
王宝宝坦然回视:“山野闲人,不足挂齿。郡主亲临,不知有何吩咐?”
赵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似是没想到这人面对自己竟如此平静,随即笑道:“吩咐谈不上。只是听闻张公子心怀天下,不忍见江湖生灵涂炭,本郡主深为敬佩,故而想请几位去府中一聚,共商‘安邦定国’之策,难道张公子连这点情面都不给?”
她这话看似温和,却暗藏机锋——若张无忌拒绝,便是不顾“天下生灵”,与他光明顶所言相悖;若应下,便是自投罗网。
张无忌正觉为难,王宝宝已开口道:“郡主有此心意,令人佩服。只是我教中事务繁杂,实难抽身。不如这样,三日之后,我与教主在山下茶馆相候郡主,届时清茶一杯,共论时事,如何?”
他避开“王府”这个陷阱,将地点设在中立地带,又定下时日,既给了赵敏台阶,又守住了底线。
赵敏眼中精光一闪:“先生倒是会说话。也好,三日之后,西街‘清风茶馆’,本郡主准时赴约。”说罢,她看了那记室一眼,“还不退下?扰了张公子清静,仔细你的皮!”
那记室诺诺连声,带着官兵灰溜溜地走了。赵敏对着张无忌盈盈一笑,也乘轿离去,一众侍女簇拥着,竟如一阵风般消失在街角。
“这郡主……”张无忌望着轿子背影,“看似娇蛮,实则厉害得紧。”
王宝宝点头:“她这是先礼后兵。今日这‘请’是第一计,名为试探;若我们应了,王府必是龙潭虎穴;若不应,她便有借口动武,说我们不识抬举。如今定下三日之约,她必有后招。”
果不其然,次日一早,便有教徒来报,说山下几个与明教有往来的药铺、粮店,都被官府以“私通反贼”的罪名查封,店主也被抓走了。
“好个连环计!”杨逍怒拍桌案,“这是想断我们的补给,逼我们下山!”
紧接着,又有消息传来,说赵敏派人四处散播谣言,称张无忌已暗中投靠汝阳王府,昨日的“相请”其实是商谈归顺条件,引得江湖上议论纷纷,连一些明教外围分舵都人心惶惶。
“釜底抽薪,再加上离间计。”王宝宝从容不迫,“她这是想逼我们乱了阵脚。”
张无忌急道: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总不能看着那些商户受牵连,也不能让明教声誉受损。”
王宝宝道:“赵敏的计策虽巧,却有两个破绽。其一,她行事过于急切,难免留下痕迹;其二,她低估了明教在民间的根基。”
他转向杨逍:“杨左使,速派人去联络那些被查封的商户家人,许以安家费,再让各地分舵散布真相,就说汝阳王府为逼明教就范,故意迫害良民。百姓心中自有杆秤,谣言自会不攻自破。”
又对范遥道:“范右使,你熟悉王府行事,可带些人手,去查那几个查封店铺的官差,看他们是否收了王府好处,若能拿到证据,交给地方乡绅或御史台,让他们去跟官府理论,官府投鼠忌器,未必敢真的加害商户。”
最后看向张无忌:“教主,我们按原计划赴约。但需多带些人手,分散在茶馆四周,若王府敢动手,便以烟火为号,同时发动山下百姓——赵敏最在乎王府名声,定然不愿在闹市中留下滥杀无辜的把柄。”
三日之后,清风茶馆。
张无忌与王宝宝先到一步,选了个靠窗的位置。不多时,赵敏便带着四名侍女来了,身后并未跟随武士,显得颇为从容。
“张公子,王先生,别来无恙?”赵敏坐下,侍女奉上香茗。
“托郡主的福,还算安稳。”王宝宝淡淡道,“只是不知郡主府中‘安邦定国’之策,究竟为何?”
赵敏一笑:“其实也简单。朝廷有意招安明教,若张公子肯率部归顺,王爷保你封王拜将,麾下弟兄也可编入正规军,日后为国效力,总好过做些刀头舔血的营生,你说呢?”
张无忌摇头:“郡主说笑了。明教旨在驱逐元虏,还我汉家河山,绝无归顺之理。”
“哦?”赵敏挑眉,“如此说来,是谈不拢了?”她端起茶杯,轻轻一磕。
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只见数十名王府武士不知何时围了过来,堵住了茶馆前后门,街上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。
“郡主这是何意?”张无忌起身,体内真气运转。
赵敏放下茶杯,轻叹道:“我本想好好谈谈,是你们不识抬举。今日便请张公子与王先生,委屈一下,随我回府做客吧。”
王宝宝却笑了:“郡主以为,这样就能困住我们?”他看向窗外,“只怕郡主带来的这些人,此刻已自身难保了。”
赵敏一愣,正欲发问,忽听外面传来喊杀声与惨叫声,夹杂着百姓的叫好声。一名武士慌慌张张跑进来:“郡主!不好了!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江湖人与百姓,把我们的人围住了!”
原来,王宝宝早料到赵敏会动武,不仅安排了明教高手,还让教徒联络了当地受元兵欺压的百姓与一些江湖义士。这些人平日里对王府积怨已深,此刻见王府又要抓人,顿时群起而攻之。
赵敏脸色微变,她没想到王宝宝竟能调动百姓之力,这可比江湖厮杀棘手多了——一旦伤及百姓,传出去便是王府的污点。
“好一招借力打力。”赵敏看向王宝宝,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,“王先生果然好手段。”
王宝宝道:“郡主若真心为天下计,便该劝汝阳王停止苛政,而非用这些阴谋诡计。今日之事,只是小惩大诫,望郡主好自为之。”
张无忌也道:“我明教与朝廷,非为私仇,只为家国。若郡主肯回头,日后未必没有合作之机。”
赵敏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张公子仁厚,王先生智计,明教有你们,难怪能在光明顶翻盘。今日之事,是我输了。”她起身,“后会有期。”说罢,带着侍女从容离去,外围的武士见郡主撤退,也连忙解围而走。
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。
张无忌望着赵敏离去的方向,叹道:“这位郡主,当真是个奇人。”
王宝宝道:“她是个劲敌,也是个可塑之才。只是立场不同,日后交锋怕是少不了。我们得尽快整合明教势力,否则下次再遇她的计谋,未必能如此轻松化解。”
阳光透过茶馆窗棂,照在二人身上。张无忌知道,与赵敏的这次相遇,只是开始,一场更宏大的博弈,已在悄然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