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灵枢醒得很快。
意识刚刚恢复,他便立刻内视己身。丹田内,原本充盈的灵力如今空空如也,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,布满细密的裂痕。最令他心惊的是天灵处的元婴——那三寸高的小人此刻蜷缩成一团,通体黯淡无光,仿佛风中的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还好...张灵枢暗自松了口气,根基未损。
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,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。身下是简陋的行军床,四周的营帐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晃动。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,夹杂着马蹄和车轮的声响。
张大师醒了!
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帐外传来。紧接着,苏塔纤细的身影匆匆掀开帐帘,碧绿的眼眸中满是担忧。她的尖耳不安地抖动着,手中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。
您感觉如何?苏塔快步走到床前,将汤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,艾瑟先生说您至少还要昏迷三天...
张灵枢试着动了动手指,一阵剧痛立刻从全身各处传来。他强忍着没有出声,只是微微摇头:无碍...圣子如何?
苏塔的尖耳微微下垂:还在昏迷。大皇子请了王都最好的治疗师,说是...天使之血燃烧殆尽,恐怕...她犹豫了一下,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张灵枢闭了闭眼。这个结果并不意外——强行召唤天使意志降临,本就是逆天而行。更何况最后关头,那具身体显然已经承受不住神圣力量的冲刷。
赌战...结果?
当然是我们赢了!阿骨打粗犷犷的声音从帐外传来。他大步走入,粗壮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,但精神却异常振奋,老张,你可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!那圣子最后变成什么鬼样子,你都没看见——
阿骨打。苏塔轻声打断,张先生需要休息。
阿骨打挠了挠头,嘿嘿一笑:对对对,老张你先养伤。大皇子说了,等你能动了,咱们就回王都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!
张灵枢微微颔首,目光落在汤药上。苏塔会意,小心地扶起他的上身,将药碗递到他唇边。
汤药入喉,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。张灵枢能清晰地感受到药力在修复受损的经脉,虽然效果微弱,但总好过没有。他缓缓运转《黄庭经》中记载的调息法门,引导药力流向最关键的几处穴位。
我昏迷了多久?药碗见底后,张灵枢问道。
不到六个时辰。苏塔接过空碗,艾瑟先生很惊讶,说您这样的伤势,普通人至少要躺上一个月。
张灵枢苦笑一声。修道之人的恢复力确实远超常人,但这次的伤势也绝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。尤其是元婴受损,没有三五年的调养,恐怕难以恢复如初。
灰牙呢?
在外面警戒。阿骨打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木箱上,压得箱子作响,那小子死活不肯离开营地半步,说是要保护大家。
正说着,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紧接着,大皇子克里斯托弗·凯奇的声音响起:张大师可醒了?
帐帘再次被掀开,大皇子缓步走入。他依旧身着紫金长袍,但比起平日的华贵,此刻的装束简朴了许多。翡翠权杖握在手中,杖顶的宝石泛着柔和的光芒。
殿下。张灵枢试着起身行礼,却被大皇子抬手制止。
大师不必多礼。大皇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,紫袍下摆轻轻拂过地面,本王是来告知返程事宜的。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苏塔和阿骨打。两人会意,躬身退出营帐,只留下大皇子与张灵枢二人。
二皇子那边情况如何?张灵枢直截了当地问道。
大皇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乱成一团。沃伦特主教坚称圣子是被邪术所害,要求教会彻查。二弟则声称赌战结果无效,要重新比过。他摇了摇头,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大皇子突然压低声音:大师可知,这次若非你力挽狂澜,在场众人恐怕都有性命之危?
张灵枢眉头微皱:殿下何出此言?
本王从特殊渠道得知,大皇子的声音几不可闻,二弟与沃伦特早有预谋。若圣子获胜,他们便会以净化异端为名,将我们一网打尽。
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张灵枢的瞳孔微微收缩,立刻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——天使降临状态下的圣子,确实有能力横扫全场。届时,二皇子只需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,就能将大皇子派系的核心成员一网打尽。
本王虽做了防备,大皇子继续道,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任何计谋都是徒劳。他深深看了张灵枢一眼,幸亏大师力挽狂澜,不仅击败圣子,更让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,这才让他们的后手无从施展。
张灵枢沉默片刻,缓缓点头:原来如此。
难怪天使会不惜代价发动禁咒,难怪圣子的身体会突然崩溃——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,而是二皇子与沃伦特刻意为之。他们需要一具能够承受天使之力的容器,却低估了神圣力量对凡躯的侵蚀。
返程之事...
已经安排妥当。大皇子站起身,翡翠权杖轻轻点地,大师尽管安心养伤,一切有本王在。
他走到帐门前,突然回头:对了,星穹之心已经送到本王府上。待大师伤势稍愈,本王亲自为你送来。
张灵枢微微颔首:多谢殿下。
大皇子离开后,营帐内再次恢复寂静。张灵枢闭目调息,感受着药力在体内流转。虽然经脉依旧疼痛难忍,但至少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。
帐外,夕阳的余晖透过布帘缝隙洒落,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远处传来士兵们收拾行装的声响,马蹄声、车轮声、号令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一幅忙碌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