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矿洞深处,血腥味与焦糊气息尚未散尽。摇曳的火把将众人身影拉长投在嶙峋石壁上,如同扭曲的鬼影。张灵枢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石上,苏塔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胸前崩裂的伤口敷药。淡金色的血液浸透了纱布,伤口边缘缭绕的暗金光芒在药粉覆盖下依旧顽强闪烁,如同跗骨之蛆。每一次触碰,都让张灵枢眉头微蹙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圣光裁决之矛留下的‘终结印记’……”艾瑟·翠星站在一旁,翡翠权杖顶端的光芒柔和地洒在张灵枢伤口上,试图驱散那顽固的暗金光芒,却收效甚微。他眉头紧锁,声音带着凝重,“比预想的更麻烦。这力量不仅侵蚀肉体,更在消磨本源。寻常药物和魔法,恐怕难以根除。”
“无妨。”张灵枢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,“暂时压制即可。当务之急,是灰袍。”
提到这个名字,洞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如铅。
“那老匹夫!”阿骨打一脚踹在旁边的矿车残骸上,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。他手中的开山斧还沾着罗德的碎肉和血迹,铜铃般的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,“断了一条胳膊,心口被老张开了个洞,居然还能让他跑了!还放狠话!老子真想现在就追进那老鼠洞,把他揪出来剁碎了喂狗!”
“追不上了。”苏塔包扎好伤口,碧绿的眼眸扫过地上那滩延伸向黑暗深处的、夹杂着冰碴碴碴的刺目血迹,“‘这是’……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的禁忌魔法。他此刻恐怕已在百里之外,气息断绝,踪迹全无。强行追击,只会落入他可能布下的陷阱。”
她蹲下身,仔细检查着灰牙腿上的焦黑伤口。狼族少年疼得龇牙咧嘴,却强忍着没发出声音,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倔强。苏塔指尖泛起柔和的月光之力,小心地清理灼伤,低声道:“灰袍此人,阴险狡诈,睚眦必报。此番断臂穿心,冰封续命,此仇已是不死不休。他绝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艾瑟·翠星缓缓踱步,翡翠权杖在手中轻轻转动,杖顶宝石的光芒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。“莫里斯……他逃了,比罗德死了更麻烦百倍。”他不仅掌握着翡翠城内部诸多隐秘,更清楚我们与巴顿、与教会的冲突细节。”
他猛地停下脚步,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:“他一定会去找血荆棘伯爵!甚至直接投奔圣光教会!将翡翠城发生的一切,添油加醋地禀报上去!届时,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巴顿这样的特使小队,而是整个寒石城的怒火,甚至是圣光教会……真正的雷霆之怒!”
“那又如何?”阿骨打梗着脖子,斧头重重顿地,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!他们敢来,老子就敢杀!来一个杀一个,来两个杀一双!”
“莽夫之勇!”艾瑟厉声呵斥,翡翠权杖重重顿地,发出沉闷的回响,“血荆棘家族雄踞北方,掌控三座要塞,豢养私兵数千!圣光教会更是庞然大物,信徒遍布大陆,高手如云!若他们倾力来攻,翡翠城拿什么挡?拿你的斧头吗?!”
阿骨打被噎得满脸通红,却无法反驳,只能狠狠瞪着艾瑟。
“艾瑟城主所言不错。”张灵枢缓缓开口,声音虽轻,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他睁开眼,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无波,“灰袍遁走,消息必然泄露。翡翠城,已成风暴之眼。”
他看向艾瑟:“当务之急,是两件事。”
“第一,稳固翡翠城。”张灵枢的声音沉稳有力,“罗德已死,其党羽群龙无首。城主需以雷霆手段,迅速清洗其在城防军、税务司的残余势力,彻底掌控局面。同时,封锁消息,对外宣称罗德勾结外敌,阴谋叛乱,已被就地正法。至于巴顿及其特使团……需寻一个合理的‘意外’解释,尽量拖延教会反应时间。”
艾瑟眼中精光一闪,立刻会意:“张大师放心!此事我已有腹案。罗德余党名单早已在我手中,今夜便可收网!至于巴顿……旧矿场深处本就地质不稳,发生‘意外坍塌’,导致特使团不幸遇难……也说得过去。我会安排得滴水不漏!”
张灵枢微微颔首:“第二,备战。灰袍带来的报复,迟早会来。翡翠城需立刻进入战时状态。加固城防,储备物资,整编军队,联络一切可能的盟友。尤其是……与翡翠城利益相关的商会和周边领主,需晓以利害,争取支持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苏塔和阿骨打:“我们……也需要时间。”
“张先生的意思是?”苏塔轻声问道。
“我的伤,需要时间调养。”张灵枢直言不讳,“终结印记不除,实力难以恢复巅峰。”
他看向艾瑟:“翡翠城是你根基所在,亦是风暴中心。稳固内部,积蓄力量,争取时间,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。至于灰袍……他伤势极重,冰封续命亦是饮鸩止渴,短时间内难以兴风作浪。但我们必须在他恢复之前,找到除掉他,或者……准备退路。”
艾瑟深吸一口气,重重点头:“我明白了!稳固翡翠城,积蓄力量,争取时间!张大师,您安心养伤,城内事务交给我!我会立刻着手布置!罗恩!”他转向护卫长,“传我命令!即刻启动‘搜不’计划!按名单抓人!封锁所有城门!全城戒严!”
“是!城主大人!”罗恩·铁橡躬身领命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转身快步离去。
张灵枢不再多言,重新闭上双眼,心神沉入体内,艰难地引导着残存的灵力,压制着胸口那蠢蠢欲动的暗金光芒。每一次运转,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,带来撕裂般的剧痛。
苏塔默默守护在一旁,碧绿的眼眸中满是忧虑。阿骨打烦躁地来回踱步,最终也只得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地上,抱着开山斧生闷气。灰牙包扎好伤口,蜷缩在张灵枢脚边,琥珀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矿洞外,夜色如墨,将整片废弃矿场彻底吞没。翡翠城内,一场无声的清洗正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进行。而更遥远的地方,重伤遁走的灰袍,正如一条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,舔舐着伤口,积蓄着怨毒的力量。
风暴,并未平息,只是在积蓄着更恐怖的力量。翡翠城的短暂安宁,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,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