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，”江燃语音颤抖，却怎么也问不出来接下的话。
虽然小护士跟他反复强调，沈冰辰伤得并不严重，但他没有亲眼见到，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。
胡婷眼里划过一丝了然，解释道：“沈总的情况比起你和小赵，稍微严重一些。在气囊全开的状态下，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，除了头部，还造成了胃部大出血。我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，已经在手术室里了。”
听了胡婷的话，江燃眼里担忧的神色更深了。他不解地问道：“胡姐，既然安全气囊起到作用了，沈总怎么还能受到冲击呢？”
胡婷看了看江燃，欲言又止，最终，她轻垂眼眸，低声道，“后方车辆的第一接触点，是你这一侧。侧翻的时候，你整个人都压在沈总身上了......”胡婷似乎不愿意过多描述，拍了拍江燃的后背，“幸好，沈总的车足够结实，要不然......”她没有再说下去，但后怕意味不言而喻。
江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，手指紧紧攥在一起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撞击时的那种感觉，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反复翻滚。
剧震、失重、黑暗。沈冰辰用自己的身体，将他死死地护在了那个用血肉构成的狭小空间里。
人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应该下意识保护自己吗？
而沈冰辰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，第一时间的选择却是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。
江燃的眼里现出迷茫的神色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沈冰辰被推了出来。江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，一下子扑了上去。
只见沈冰辰半边脸，肿得老高，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，与他记忆中那张英俊的脸简直判若两人。他伸出手，想要触碰那张脸，却在咫尺之遥猛地停住了。
医生在说着什么，大抵是手术很成功之类的，然而，江燃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到，满眼都是沈冰辰那张青紫的脸。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紧紧地闭着，唯有微弱的呼吸在氧气面罩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白雾。
刚进入病房，就看到郑森带着刘建军正等在房内，还有上一次在沈冰辰家见过的那位“松哥”。
几人配合着护士把沈冰辰过到病床上之后，郑森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，低声问江燃：“怎么还出车祸了呢？”
江燃张了张嘴，还不等他说什么，胡婷接口道：“这事儿，是个意外。但却是实打实的人祸。”
“嗯？”郑森问，“怎么说？”
“交警那边给我消息，说撞沈总他们的那辆车的司机是醉驾。”胡婷一脸严肃。
“妈的！”郑森怒极爆了个脏口。
江燃站在一旁，一直没有吭声，眼睛时不时在沈冰辰的脸上扫过。
要说心里没有触动，是不可能的。只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，为什么这个人会反其道而行，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，选择了将他护在身下。
恍惚间，江燃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泛起了一阵恶心，身体也无力的轻轻晃动了起来。大概是不习惯这股消毒水的味道吧，他想。
一直没有说话的“松哥”第一个察觉到江燃的不对劲。
“小江！”松哥上前一步抓住江燃的胳膊，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嗯。”江燃低低的声音应了一下，那阵恶心感本加厉地翻涌上来，甚至还带着一阵阵的眩晕感，冷汗从他的额发间滑落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，靠倒在了松哥的身上。
松哥一边半抱着江燃，将他放在沙发上，一边让郑森赶紧叫护士过来。
就在江燃闭着双眼努力抵抗着一阵阵因恶心感袭来的不适的时候，护士到了。
在看到江燃的时候，护士明显一愣，“你，八床的，你现在，什么感觉？是头晕吗？恶心吗？有没有想吐？”小护士急切地追问着。
“想，吐——”江燃咬着后牙蹦出两个字之后，就再也忍不住了，身体微微倾斜干呕了起来。
“你们谁去护士站一趟，取把轮椅过来，得把他送回病房。”小护士一边轻轻拍打江燃的背部，一边向着屋内众人吩咐道。
“好，好，我马上去。”刘建军一溜小跑，片刻工夫推回一辆轮椅。
“来，帮忙把他扶上去。”小护士明显力气不够。
郑森和松哥，一左一右架起江燃，把他稳稳地放在轮椅上。
送江燃回到病床上之后，小护士把江燃的主治医生请了过来。
经过诊治之后，江燃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躺在病床上。
“你们最好有个人待在他身边儿。这位患者伤情不重，但有轻微的脑震荡，主治医生语气平稳，一脸严肃地说道：“更重要的是，他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冲击。这种剧烈的应激反应，比如呕吐和眩晕，不完全是生理性的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地场几人，“他的精神绷得太紧了，潜意识里可能在反复体验车祸的那个瞬间。如果发现他呼吸急促、出冷汗，或者对声音、触碰反应过度，要马上通知我们。”
郑森看了看刘建军，刘建军点点头，对主治医生说了一句：“知道了，谢谢医生。”
医生、护士离开后，郑森忽然问胡婷，“小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，怎么不见他家里人？”
胡婷深吸了一口气，开口道：“他是沈总特招进来的，资料并不完整。而且，我们都知道他干不长，也就没人去做这件事。所以，联系不上他家里人。等他醒过来，我问过他，但是他一直都没搭这个茬儿。”
郑森挑了挑眉，嘴角上扬：“我认识他哥。”
说完，从口袋里摸出电话，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脑中的眩晕感慢慢减弱，江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背光而坐的的那个身影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。他下意识地眯起眼，试图聚焦，那轮廓在几番挣扎后终于变得清晰——是堂哥江皓。
江皓的目光被来自江燃的轻微的声响吸引，“醒了？感觉怎么样？还想吐吗？”江皓关切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