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冰辰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，许久之后，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“不用”。
接着，沈冰辰似乎是累了，眨了几下眼睛之后，便低垂下眼皮，轻轻地闭上了双眼，呼吸声渐渐平缓。
灯光折射之下，郑森似乎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沈冰辰的眼角滑落。
沈冰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刘建军正微微低着头，视线锁定在沈冰辰打点滴那只手上的那片淤青，小心地用温热的毛巾细致地热敷。
沈冰辰醒来时细微的动静，让刘建军敷毛巾的手一顿。他抬起头，对上沈冰辰初醒带着几分迷茫的目光，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，轻轻把沈冰辰的手放回床榻，并将毛巾垫好，确保不会压到针头。
“沈总，您醒了。”刘建军的声音里带着喜悦，眼神中的笑意瞬间被点亮，如同云开月明，透过黑框眼镜投向沈冰辰。
“感觉怎么样，需不需要叫医生？”一连串的问话，无不透出刘建军对沈冰辰的关切。
沈冰辰笑着摇了摇头，只是在目光触及到刘建军那微微褶皱着的衣角时，才开口道：“我没事了。”四顾了一圈，刚要开口就听到刘建军说：“郑哥昨晚守了您一夜，刚刚才走。今天，我陪着您。晚上，郑哥再过来看您。”沈冰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。
不多时，医护查房。刘建军退后几步，留出足够的空间。挺拔的身影安静地立在病房一角。
他拿出手机，快速地处理着必要的信息，偶尔投向病床的那一瞥，却泄露了他的心思始终在沈冰辰的身上。
待医护人员离开，确认了沈冰辰情况稳定后，刘建军才再次走近。
“沈总，你再睡一会儿吧。”刘建军看着沈冰辰依然不带一丝血色的脸，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。
“不了。”沈冰辰摇了摇头，声音有些虚弱，却带着他特有的执拗：“再睡，人就要睡成废人了。”
“可是，”刘建军本想说，您现在这个状况，应当遵医嘱好好休息，可话到口边却成了：“今天是周六啊。”
“去办公室拿本书给我。”沈冰辰想了一下，“把我本子也一起带过来吧。”
刘建军下意识就应了下来“好的”，随即想起沈冰辰有下班带笔记本电脑回家的习惯。不由得面露难色。
他推了推眼镜，语气温和：“沈总，昨晚去您家的时候，我留意到您的本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。”他观察着沈冰辰的神色，继续说道：“医生特意交待过，让您现阶段好好休息。看书和处理事务需要精神高度集中，这怕是——”
说到这里，刘建军顿住，推了推眼镜，话锋一转，唇边带着笑意，“如果被郑哥知道，非揍我不可。”
沈冰辰却不以为意，刻意放缓了声音却不容置疑：“去取本书过来，另外，问问医生，什么时候能出院。”
刘建军略作思忖，微微蹙着眉说道：“沈总，我这就去办。但是，您一个人在这里——”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：“能行吗？”
沈冰辰勾了勾单侧唇角，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：“建军，我没那么脆弱。你要是真不放心，快去快回就好了。”
刘建军盯着沈冰辰的眸子许久，最终妥协似地轻叹一声，“好，我快去快回。”
轻轻带上门，却没有立刻离开。刘建军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又向着屋内望了几秒，才转身快步走向护士站。他要先与医生沟通沈冰辰出院的事宜之后，再去取书。
病房内，沈冰辰的目光落在被刘建军整理过的床头柜上，每样物品都按照其使用频率和取用逻辑摆放得恰到好处——这是做技术多年的刘建根深蒂固的习惯。
想起那天，郑森把一本翻过无数次却依然边角整齐的笔记本推到沈冰辰面前，献宝似地催着沈冰辰看。
不好落了郑森的兴致，沈冰辰勉为其难地打开了那个本子，只一眼，沈冰辰就被震撼了。
这是一个项目复盘的记录。
页面上字迹工整、峻拔，没有任何涂改。所有内容都以清晰的逻辑层级展开：
左侧用黑色笔记录下时间线与原始数据，右侧用蓝色笔标注出算力、路径与决策点，关键处贴着彩色标签。边缘空白处还有红色笔写下的反思与优化建议。
整本笔记就像一套精密的算法，把这个项目每一个阶段和流程都梳理成可追溯、可验证的完整逻辑链。
甚至，对于风险控制的假设都以树状图形式，展开验证过程。
正是因为这本笔记，才让沈冰辰决定破格提拔刘建军。
他还记得，当时郑森一脸得意地对着自己炫耀道：“这么样，绝对是个宝儿！”
经过S项目和沧州项目的观察，沈冰辰愈发清晰地看到了刘建军的价值，特别是在沧州几天的接触下来，更是将刘建军的人品看得分明。
他清楚地记得刘建军当面拒收供应商塞给他的会员卡，并对创始人说：“如果现在换供应商，您厂里这三百多名工人怎么办？”并连夜调整方案，同时在与自己汇报时被问及原因时，曾对自己说：“对沧州的承诺，也是对青帆的承诺。”
那一刻沈冰辰的心底对刘建军的人品已是暗自赞许。
“沈总，”刘建军的声音打断了沈冰辰的思绪，“您的书。”
几本带着室外寒气的书被刘建军码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好，辛苦了。”沈冰辰微微颔首。
“对了，沈总。”刘建军摘下眼镜，一边擦拭着眼镜片上的白雾，一边说：“医生说，您这个情况至少要七天才能出院，今天算一天，也就是您至少还要再医院住六天。”
闻言，沈冰辰因看到书籍而稍霁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。“六天太长了。”他说，“年会我必须参加，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。”
重新戴上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。“沈总，我知道今年的年会对您的重要性，所以和院方沟通之后，制定了一个方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