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妹俩就这样开始了在码头的忙碌生活。梁少淮每天都干着最累的活,他的话很少,总是沉默地扛起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货包,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,勾勒出他薄而结实的肌肉线条。孟絮絮则在秦川的办公室里,跟着一个叫小张的女孩学习整理货单、核对数据。她学得很认真,虽然一开始总是出错,但她很肯学,也很有耐心。秦川偶尔会过来看看,指点她几句,言语间总是带着鼓励和温和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,梁少淮会端着两个饭盒来到办公室门口,把其中一个递给她,然后就蹲在门口的台阶上,就着海风,沉默地扒饭。他从不踏进办公室一步,仿佛那里和他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界限。孟絮絮就坐在办公室里,隔着一扇门,看着他狼吞虎咽的侧影,心里涩涩的。她知道,那条巷子,那场失控的惩罚,已经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,而他,正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,来惩罚自己,也提醒着她,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码头的生活,像一台巨大而生锈的机器,在日复一日的轰鸣和汗水中,碾磨着所有人的时间。梁少淮和孟絮絮,就是这台机器上两颗靠得很近、却从不碰触的齿轮。他们被无形的链条拴在一起,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、名为“兄妹”的平衡。
梁少淮依旧是那个沉默的搬运工。他将所有翻涌的情绪,无论是无处安放的欲望,还是噬骨的负罪感,全都转化成了扛在肩上的重量。汗水顺着他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脊背流下,汇入牛仔裤湿透的腰线,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,来对抗内心的野兽。他很少说话,但他的目光,却像一只看不见的鹰,时刻盘旋在二楼那间办公室的窗口。
孟絮絮则在秦川的庇护下,迅速地适应着办公室的工作。她聪明,学东西很快,那些繁琐的货单和数字,在她纤细的手指下,渐渐变得井井有条。秦川对她很有耐心,那种耐心,是梁少淮从未给予过的、温和而成熟的引导。
秦川会给她换一把更舒服的椅子,因为看她坐久了会不自觉地捶腰;他会在午后泡一壶清香的绿茶,给她也倒上一杯,说能提神解乏;他教她用函数公式快速核对账目时,会微微俯下身,手指点在屏幕上,沉稳的气息和淡淡的茶香,不经意地笼罩着她。这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,既是上司对下属的关怀,又隐约透着一丝男人对女人的欣赏,却从不越界,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关照,孟絮絮并非没有察觉。秦川的成熟、稳重和体贴,与梁少淮那充满攻击性和毁灭性的情感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一个像和煦的春风,一个像狂暴的夏雷。在秦川面前,她可以做一个被照顾的、有价值的职场新人;而在梁少淮面前,她只能是一个引发他罪恶感、让他想逃离又想摧毁的禁忌。这种对比,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。
而这一切,都被二楼窗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尽收眼底。梁少淮每一次路过办公楼,都能透过玻璃,看到那一幕幕“和谐”的画面。他看到秦川递给孟絮絮一杯热饮时,她仰头对他露出的那个乖巧的、感激的微笑——那个微笑,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过他了。他看到秦川俯身指导她时,两人靠得极近的距离,近到他甚至能想象出秦川身上那股干净的、属于成年男人的味道。他看到孟絮絮不小心被纸张划破了手指,秦川立刻拿出创可贴,细心地为她贴上,而她低着头,耳根泛红。
每一次看到这些,梁少淮的心里,就像被泼上了一勺滚油,滋滋作响。那不是单纯的愤怒,而是一种混杂了嫉妒、恐慌和暴戾的占有欲。他亲手将她推向一个安全的地方,却没想到,这个安全的地方,会有另一个人,用一种他无法给予、甚至不屑给予的方式,来靠近她,侵占她。
秦川的每一次“温和关照”,都像是在他心上划下一刀,提醒着他,他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,给不了她光明的未来,他能给的,只有肮脏的欲望和无尽的深渊。而现在,有人要将她从这深渊边拉走了。
这天下午,码头的货物格外多,梁少淮一直忙到日落西山,连口水都没顾上喝。当他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,准备去办公室门口等孟絮絮下班时,却看到秦川和她一前一后地从楼里走了出来。秦川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饭盒,正微笑着递给孟絮絮。
“晚饭还没吃吧?我爱人今天送来的汤,你拿回去喝,女孩子别老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。”
秦川的语气自然得像在和家人说话。
孟絮絮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着,但秦川很坚持,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,低声说了一句“谢谢秦哥”。
梁少淮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,看着这一幕。那保温饭盒,像一团刺目的火焰,灼痛了他的眼睛。他爱人送来的汤?他用他爱人的名义,来向他的女孩示好?操。梁少淮的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,一股暴戾的邪火,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他没有立刻走上前。他看着秦川开车离开,看着孟絮絮拎着那个碍眼的饭盒,转身准备走回宿舍楼的方向。他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,几步追上去,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掌滚烫,带着一层粗糙的硬茧,和码头特有的铁锈与汗水的味道。那力道大得惊人,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孟絮絮痛得“嘶”了一声,手里的保温饭盒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“梁少淮你干什么!”她又惊又怒地回头瞪着他。
梁少淮没有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她,那眼神,像一头被激怒的、即将发动攻击的野狼。他拽着她,不顾她的挣扎,粗暴地将她拖向办公楼后方那条无人的走廊。那里是监控的死角,白天都少有人经过,更何况是现在。
走廊里没有灯,只有远处货场的高杆灯投来的一点微弱的光,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又长又扭曲。梁少淮猛地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,和那天在巷子里的姿势如出一辙。只是这一次,他的动作里没有了丝毫的犹豫,只有纯粹的、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占有。
“长本事了啊,孟絮絮。”
他的脸离她极近,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,“别人给的东西都要吃,你有没有点边界感和安全意识?”孟絮絮被他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,心中的羞恼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她不禁用力地推着他的胸膛,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一推之中。
“秦大哥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!”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,却依然坚定地反驳道,“梁少淮,你未免也太过分了!”
梁少淮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,他没想到孟絮絮会如此激烈地回应他。他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,紧紧地握住了孟絮絮的肩膀。
“呵,还秦大哥呢!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,“我这个当大哥的,难道还管不住你这颗春心,让它肆意荡漾到别人老公身上去了不成?”
孟絮絮的身体猛地一颤,她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梁少淮。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?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!
“我告诉你,你他妈竟然还敢回怼!”梁少淮的怒火被彻底点燃,他的声音越发严厉,“我是你哥,我就得管!你知不知道秦川对你不单纯?”
孟絮絮冷笑一声,她的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。她怎么会不知道秦川对她的心思呢?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梁少淮,更没有想过要和秦川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。
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她的声音冷冰冰的,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秦川对我不单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