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大学体育馆的更衣室里,欢呼声与冰袋制冷的嘶嘶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。湿透的球衣被随意扔在长椅上,汗水蒸发的味道混合着运动饮料的甜香,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。江城大学队的球员们刚结束十六强赛的鏖战,92:90的险胜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,可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林天时,笑容又会不自觉地淡上几分。
“磊子,你最后那记压哨三分也太神了!”陈阳一把搂住王磊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后者龇牙咧嘴,“我当时都以为要进加时了,你直接给干进了!”
王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,嘴角咧到耳根:“还得说浩子传得好,那球传得又快又准,刚好送到我手里。再说了,没有林天边线牵制,对方也不会漏我那么大空位。”
话题一提到林天,更衣室里的欢呼声明显低了些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靠墙坐着的林天身上,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,冰袋敷在大腿后侧,冰冷的触感透过球衣渗进来,却压不住肌肉深处隐隐传来的胀痛。刚才比赛结束后,队医再次检查了伤势,确诊是中度腘绳肌拉伤,给出的恢复周期是两周起步,能不能赶上八强赛还是未知数。
“天哥,感觉怎么样?”孙浩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,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,“队医说问题不大吧?”
林天接过水,拧开喝了一小口,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,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。他抬起头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事,就是有点拉伤,养几天就好了。”话虽这么说,可他自己心里清楚,连续三个月高强度比赛,从亚洲青年锦标赛到全国联赛,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。刚才突破时那一下发力,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李浩在一旁坐下,手里的冰袋也敷着自己的肩膀——刚才为了顶开岭南工业大学队的中锋,他的肩膀被撞得红肿。“别硬撑,”李浩的声音低沉却真诚,“你已经拼得够多了,这两场比赛要是没有你,我们根本走不到现在。接下来的事,有我们呢。”
林天点点头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他看着眼前这群并肩作战的兄弟,陈阳的眼眶还带着红血丝,刚才防守周凯时他被撞得差点脑震荡,却硬是没下场;孙浩的脚踝缠着弹性绷带,赛前热身时崴了一下,却全程坚持打满了第四节;王磊的手指关节肿得老高,是连续投三分导致的劳损。每个人都带着伤病在拼,可他们从未有过怨言。
“说真的,”孙浩突然开口,打破了短暂的沉默,“刚才第三节我们落后10分的时候,我心里都有点慌了。还好大家没放弃,浩子在内线硬凿,磊子三分续命,才把比分追了回来。”
“那还得说教练战术布置得好,”陈阳补充道,“第四节主打内线,刚好打在对方的软肋上。他们的中锋犯规太多,不敢放开防守,浩子才能打得那么顺。”
话题重新回到比赛上,更衣室里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。球员们开始复盘比赛中的精彩瞬间,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刚才的攻防配合,偶尔发出阵阵笑声。林天靠在墙上,听着队友们的欢声笑语,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。这场胜利确实来之不易,从第一节就陷入胶着,到第二节落后,再到第三节被拉开分差,最后第四节完成逆转,每一分都凝聚着所有人的汗水和坚持。
可喜悦的背后,担忧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。林天悄悄掀起球衣一角,看着大腿上明显的红肿,指尖轻轻触碰,一阵刺痛立刻传来。他想起队医刚才严肃的表情:“这段时间必须绝对静养,不能进行任何高强度训练,甚至慢跑都要控制。如果恢复不好,可能会发展成慢性损伤,影响你的职业生涯。”
职业生涯这四个字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林天的心上。他从初中开始打篮球,梦想就是能站在更高的赛场,为国争光。这次全国联赛是他展现自己的绝佳机会,八强赛的对手是京北大学队——那支拥有三名国青队球员、攻防兼备的劲旅。如果缺少了他这个核心得分点和组织者,江城大学队想要取胜,难度可想而知。
“天哥,想什么呢?”王磊注意到林天的失神,走过来坐下,“别想太多了,伤病也是比赛的一部分。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,我们会在八强赛等你回来。”
“是啊,”陈阳也凑了过来,“虽然京北大学队很强,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。这段时间我们会好好训练,打磨战术,争取在你回来之前,守住阵地。等你康复归队,我们一起冲击四强,甚至冠军!”
林天看着队友们坚定的眼神,心里既感动又愧疚。他知道,队友们是想让他安心养伤,可他心里清楚,没有了他的串联,球队的进攻会受到很大影响。他的突破分球是球队重要的进攻手段,一旦失去这个威胁,对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收缩防守,李浩在内线的压力会陡增,王磊的外线空位也会减少。
教练推门走进更衣室,喧闹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。他的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林天身上,眼神里带着关切:“林天,伤势怎么样?队医怎么说?”
“中度拉伤,需要休息两周左右。”林天如实回答。
教练点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凝重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:“好,那你接下来就专心养伤,训练的事不用操心。队里会安排专门的康复计划,你跟着队医的节奏来就行。”
他顿了顿,提高了声音:“我知道大家现在很兴奋,也很担心林天的伤势。但我想说,这场胜利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,而八强赛,也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拼。林天受伤了,我们会难过,但不能消沉。接下来的日子里,每个人都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,弥补林天缺席带来的空缺。”
球员们纷纷点头,眼神变得更加坚定。李浩站起身:“教练放心,我们会好好训练,绝不辜负你和林天的期望。”
“对!”所有人都跟着站起来,齐声喊道,“全力以赴,冲击八强!”
林天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队伍,心里的愧疚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。他知道,这支球队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球队,每个人都有扛起责任的勇气。或许,没有他的日子里,队友们能爆发出更强的能量。
更衣室里的庆祝还在继续,只是少了几分肆无忌惮的狂欢,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牵挂。球员们轮流过来给林天加油打气,分享着比赛中的趣事,试图让他暂时忘记伤病的烦恼。林天也努力配合着大家的情绪,偶尔笑着回应几句,可大腿传来的隐痛,却像一根无形的弦,时刻提醒着他眼前的隐患。
半小时后,庆祝渐渐平息,球员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程。林天在队友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,右腿落地时不敢用太大劲,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往外走。走出体育馆时,夜晚的凉风吹来,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,让他精神清醒了几分。
大巴车行驶在返校的路上,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,连续作战的疲惫让很多球员靠在座椅上睡着了。林天靠窗坐着,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,心里五味杂陈。胜利的喜悦还在心头萦绕,可对伤病的担忧却像潮水般不断涌来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时康复,也不知道球队在八强赛中会面临怎样的困境。
但他看着身边熟睡的队友,心里又升起一丝坚定。无论如何,他都要尽快康复,回到赛场上和兄弟们并肩作战。而在这之前,他能做的,就是相信队友,安心养伤。
大巴车驶进校园,夜色中的江城大学静谧而安详。林天在队友的搀扶下走下车,大腿的疼痛依旧清晰。他抬头望向体育馆的方向,那里承载着他们的汗水和梦想,也即将迎来更残酷的挑战。短暂的庆祝已经结束,伤病的隐患仍在潜伏,而属于他们的战斗,还远未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