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陈小草和刘兰娣这两个“野外专家”的带领下,奇袭小队行进得有惊无险。
队伍里刚刚因流沙事件而跌到谷底的士气,此刻已经重新攀上了顶峰,每个队员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。
就在这时,跟在苏棠身侧的王小丫,那小巧的鼻子忽然轻轻抽动了两下。
她猛地停住了脚步。
“等等!”
她的声音不大,但在这寂静的队伍里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了下来,疑惑地看向她。
“怎么了,小丫?”陈小草小声问道。
王小丫没有立刻回答,她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像一只警惕的小鹿,又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潮湿的雾气。那股混杂着腐烂水草和淤泥的腥气中,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东西。
半晌,她才睁开眼,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左前方。
“苏安姐……我好像……闻到了一股烟草味。”
烟草味?
这两个字让让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悬了起来。
高铠第一个反应过来,身体瞬间绷紧,手里的步枪下意识地抬高了一寸,他压低声音,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:“不可能吧?这鬼地方方圆几十里都见不到人烟,怎么会有人抽烟?小丫,你是不是闻错了?风里都是烂泥味。”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王小丫有些急了,她对自己的嗅觉一向很有信心,努力地分辨着,“就是很淡很淡的一点味儿,混在水草的腥味里头,一闪就没了。但肯定不是沼泽里的味道!我闻着,像是咱们营里头发的那种‘大前门’卷烟!又冲又呛的那种!”
在这个年代,军营里发的都是这种最便宜的烟。
苏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。
她没有怀疑王小丫的话,而是立刻蹲下身,对所有人做了一个噤声和隐蔽的手势。
二十几名队员立刻训练有素地散开,利用周围的枯树和草丛,将自己的身形完美地融入到环境中,一时间,这片区域仿佛又恢复了死寂,只剩下风吹过枯草的“沙沙”声。
苏棠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地面。
很快,她的视线定格在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旁。
那里有一截不起眼的树枝,上面的折痕很新,断口处还渗着一点点汁液,绝不是自然风干折断的。
更重要的是,在树枝下方,一片厚厚的苔藓上,有一个非常非常浅的脚印边缘。
个印记,就是他们脚下这种军鞋的鞋底踩踏后,留下的平滑压痕。
有人来过这里!而且停留过!
苏棠心里瞬间做出了判断。
她站起身,对王小丫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,然后从背包侧袋里,拿出一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军用望远镜。
她没有声张,只是在心里感叹,幸好自己早有准备,将这22世纪出品的超高透多层镀膜军用望远镜做旧成了这个时代的模样。否则在这浓雾里,普通的镜片看出去就是一片白。
她顺着王小丫刚才指的方向,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枝叶。
镜片穿透浓雾,前方大约七八十米外,有一块突出地面的巨石。在普通人眼里,巨石旁只是一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灌木,上面堆砌着大量的枯枝和苔藓,伪装得天衣无缝。
可是在苏棠的视野里,那层层叠叠的伪装缝隙中,一截黑洞洞的枪管正若隐若现地对着他们来时的方向!一个伪装得极为巧妙的暗哨!
苏棠的心微微一沉。
她放下望远镜,转头看向高铠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一字一顿地说:“前面,有二号营的暗哨。”
高铠的呼吸猛地停滞了。
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,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。
“他妈的!”高铠死死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那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发颤,“二号营这帮狗娘养的!他们居然真的在这里设了暗哨!袁豹那个王八蛋,心思也太缜密了!”
苏棠迅速将这个消息通过手势和口型传递给了身后的队员。
恐慌,如同瘟疫一般,瞬间在队伍中蔓延开来。
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奇袭,从一开始就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了!他们就像一群傻乎乎的老鼠,兴高采烈地一头钻进了猫的嘴里!
“计划暴露了!苏老师,我们快撤!”高铠他压着嗓子,“再不走,等他们的主力包抄过来,我们这二十多号人,一个都跑不掉!全得折在这儿!”
撤退?
苏棠的大脑在飞速运转。
现在撤退?往哪儿撤?原路返回,等于告诉对方,我们来了,又怂了。对方只需要派一支小队缀在后面,就能把他们活活拖死在这片沼泽里。更何况,谁能保证来路上没有第二个、第三个陷阱?
撤退,就意味着整个“奇袭斩首”计划彻底失败。三号营将再无翻盘的可能,只能在大本营里等着被袁豹的榴弹炮轰成碎片。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哨点。
哨点的结构很简单,视野虽然开阔,但在这大雾天里,有效观察距离绝不会超过五十米。王小丫只是闻到了极淡的烟味,而自己发现的脚印也非常浅,说明对方只是短暂出来过,甚至可能只是出来解个手。
一个大胆的推断在苏棠脑中形成:敌人,很可能并没有发现他们!
他们现在极大可能正处于敌人的观察盲区之内。
想到这里,苏棠的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。
她看着一脸焦急,几乎要拉着她掉头就跑的高铠,平静地吐出几个字。
“撤退?不。”
高铠愣住了。
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不撤退?留在这里等死吗?
苏棠的目光扫过他,然后看向那个隐藏在雾中的哨点,“我们去把它拔掉。”
“拔……拔掉?”高铠彻底懵了。
那可是敌人的哨点!里面的人手里有枪,居高临下,占尽了地利!他们这么多人,目标这么大,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摸过去?
“苏老师,这太冒险了!”高铠急得直摆手,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,“我们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,贸然进攻,只要一响枪,我们所有人都得暴露!”
“所以,就不能响枪。”她转过头,清澈的眸子看着高铠,“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,打不掉,我们三号营将再无翻盘的可能。”
高铠的心脏狂跳。
可看着苏棠那双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,他又想起了这个女人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。
那把神乎其技的改装枪,那匪夷所思的枪法,那运筹帷幄的战术……
每一次,当所有人都觉得是绝境的时候,她总能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。
赌不赌?
高铠狠狠一咬牙,把心一横。
妈的,赌了!大不了一起“牺牲”!跟着苏老师,就算是死,也比当缩头乌龟强!
“好!苏老师,你说怎么干,我就怎么干!”高铠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。
苏棠收回目光,开始下达指令。
“所有人,原地待命,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发出任何声音,不准移动半步!”
队员们虽然心中恐惧,但看到高铠都表了态,也只能屏住呼吸,纷纷点头。
苏棠的目光转向高铠和刘兰娣。
“高铠,你枪法好,负责警戒和远程支援。刘兰娣,你身手好,负责近战突袭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你们两个,跟我来。我们三个,去把这颗钉子拔了。”
“是!”刘兰娣没有丝毫犹豫,反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.
高铠也深吸一口气,检查了一下自己步枪的保险。
苏棠最后看了一眼大部队,对王晋做了个手势,示意他暂时负责,然后压低身子,像一只敏捷的猎豹,率先钻进了前方的灌木丛,高铠和刘兰娣一左一右,紧随其后,三个人的身影,瞬间消失在了浓浓的白雾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