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程的路在脚下缓缓延伸，林间的风带着草木清气，驱散了几分血腥气。黄小权走得有些慢，脸色依旧透着病后的苍白，张璟殇一手提着他的行囊，一手时不时护在他身后，生怕他被路过的枝桠刮到。
“累了？”张璟殇停下脚步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，“我背你？”
黄小权连忙摆手，脸颊微红：“不用，我能走。”话音刚落，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，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，呼吸骤然停滞。他只来得及抓住张璟殇的衣袖，便眼前一黑，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“小权！”张璟殇瞳孔骤缩，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人捞进怀里，指尖触到少年冰凉的皮肤时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疼得他几乎窒息。他颤抖着探向黄小权的鼻息，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，才勉强稳住心神，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慌：“小权！醒醒！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彭翎峰闻声回头，看到倒在张璟殇怀里的黄小权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快步冲过去，“让我看看！”
夏伟力几乎与彭翎峰同时赶到，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眼神此刻布满焦灼，他伸手想探黄小权的脉搏，却在看到张璟殇怀里那毫无生气的小脸时，指尖顿住了，喉结滚动着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，纷纷围拢过来。王焕皱着眉检查黄小权的状况，眉头越锁越紧：“气息紊乱，灵力在体内冲撞……像是突破的前兆，又不太对。”
张璟殇紧紧抱着黄小权，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他冷汗涔涔的脸颊，眼底的恐慌渐渐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取代：“不管是什么，他要是有事，我掀了这天也得把他换回来！”
......
黄小权坠入一片滚烫的混沌中时，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灼烧。意识回笼的瞬间，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赤红的识海秘境里，脚下是翻涌的岩浆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——那是之前被他们斩杀的凶兽兽丹所化的灵力，此刻竟在他的识海里幻化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。
火龙通体燃烧着烈焰，鳞片泛着熔岩般的红光，一双竖瞳死死盯着他，吞吐的火舌几乎要舔到他的鼻尖。黄小权心脏猛地一缩，下意识想祭出灵力防御，却发现体内灵力像是被冻结了一般，连最基础的护体法诀都捏不出来。
“没有灵力……”他咬着牙后退，后背撞上滚烫的岩壁，烫得他倒吸一口冷气。他这才惊觉，在这片由兽丹灵力构筑的识海幻境里，他就像个手无寸铁的凡人，既无攻击的法器，也无防御的屏障，唯一能做的，只有躲。
火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猛地俯冲下来，带着燎原的火势。黄小权瞳孔骤缩，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侧方扑滚，堪堪避开那道足以将岩石熔成浆的火柱。可滚烫的气浪还是燎到了他的胳膊，瞬间灼出一片焦黑的伤痕，疼得他浑身发颤。
“不能停……”他咬着牙爬起来，拖着受伤的胳膊往岩浆池边缘跑。识海是修士的根本，若是被这火龙冲破识海，他就算肉身不死，也会变成个痴傻的废人。他只能凭着本能闪躲，火龙的火柱砸在他身后的岩壁上，溅起的火星烫在他的后颈，留下一串细密的燎泡。
疼。
钻心的疼。
可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，火龙的攻击一次比一次迅猛，仿佛认定了他是囊中之物。他的小腿被火尾扫中，裤腿瞬间燃起火焰，他踉跄着扑倒在地上，用手死死摁灭火苗，掌心被烫得血肉模糊。
“治愈……”他颤抖着集中精神，调动识海里仅存的一丝本命灵力，往伤口上渡去。淡金色的微光包裹住灼伤，疼痛稍稍缓解，可刚修复好一块皮肤，火龙的利爪又带着烈焰拍来，他只能狼狈地翻滚躲开，新的伤口又绽在肩头，血珠刚渗出来就被高温烤成了血痂。
他像个被猫戏耍的老鼠，在这片赤红的炼狱里东躲西藏。伤口越来越多，灵力越来越稀薄，治愈的速度渐渐赶不上受伤的速度。火龙的咆哮在耳边回荡，带着戏谑的威压，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堪一击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黄小权靠在岩壁上喘息，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，滴在滚烫的地面上，瞬间蒸发成白烟。他看着火龙再次张开的巨口，那里面翻腾的烈焰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——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，明明不想再拖累任何人，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弱？
张璟殇通红的眼眶、夏伟力焦灼的眼神、彭翎峰沉凝的侧脸……那些画面突然在脑海里炸开。他不能死，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张璟殇自己不讨厌他的亲近，还没来得及给夏伟力留块偷偷藏好的桂花糕，还没来得及跟上彭翎峰的脚步，不能让他们为自己难过。
“滚开！”
积压的委屈、愤怒、不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。黄小权猛地抬头，眼底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厉色，一股磅礴的威压从他单薄的身体里炸开，竟逼得火龙的俯冲顿了一瞬。识海深处，那道潜藏的九彩神光骤然亮起，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道流光如同活过来一般，在他身前盘旋缠绕。
“我不准你伤我！”他嘶吼着，操控着那些流光凝聚成形。九彩光芒渐渐褪去绚烂，化作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，蛇鳞上却流转着淡淡的九彩光晕，像是嵌了无数细碎的星辰。白蛇吐着信子，竖瞳里映着火龙的身影，竟透出几分与黄小权相似的执拗。
这是他的本命兽？黄小权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是识海被逼迫到极致，九彩神光自发凝聚的守护形态！
“上！”他咬着牙，精神力紧紧锁住白蛇。白蛇收到指令，身形一晃，如一道白色闪电冲上火龙。火龙显然没把这只“小蛇”放在眼里，张口就喷出一道火柱，可白蛇的鳞片接触到火焰时，九彩光晕突然大盛，竟将火势挡在了外面。
“有用！”黄小权眼睛一亮，可下一秒就见火龙长尾一甩，狠狠抽在白蛇身上。白蛇被抽得撞在岩壁上，鳞片脱落了好几块，九彩光韵瞬间黯淡下去。黄小权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，仿佛自己也被抽中了一般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
“不能退！”他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白蛇晃了晃脑袋，再次冲上前，这次它不再硬碰硬，而是借着灵活的身形绕着火龙游走，避开火柱的同时，用带着九彩光韵的獠牙一次次啃咬火龙的鳞片。
火龙被惹恼了，狂躁地翻腾起来，整个识海都在震颤。黄小权被震得头晕目眩，嘴角溢出一丝血沫，可他死死咬着牙，精神力一刻也不敢松懈——他能感觉到，白蛇的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火龙的灵力，而火龙的烈焰也在灼烧白蛇的本源。
这是一场玉石俱焚的缠斗。
白蛇的鳞片越来越少，九彩光韵越来越淡；火龙的火焰也渐渐微弱，身上布满了白蛇啃咬的伤口。黄小权的意识开始模糊，伤口的疼痛、精神力的透支让他几乎要栽倒，可他看着白蛇依旧不肯后退的身影，硬是凭着一股狠劲撑着。
“最后一次……”他低吼一声，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都灌注到白蛇体内。白蛇猛地抬头，九彩光韵在这一刻骤然爆发，身形竟瞬间暴涨数倍，张开巨口，死死咬住了火龙的脖颈！
火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挣扎着想要挣脱，可白蛇咬得极紧，九彩光韵顺着獠牙注入火龙体内，开始吞噬它的灵力。火焰一点点熄灭，火龙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，最终化作一团精纯的红光，被白蛇一口吞下。
白蛇吞下灵力后，身形渐渐缩小，化作一道流光钻回黄小权体内。九彩神光重新归于平静，却比之前更加凝实。黄小权瘫坐在地上，看着识海恢复了清明，岩浆退去，露出温润的灵玉般的地面。体内的灵力如同涨潮般涌来，比之前强盛了数倍，经脉被拓宽了不少，丹田处的灵力漩涡稳定旋转——那是筑基初期三层的气息。
他喘着气笑起来，嘴角还沾着血，眼底却亮得惊人。
原来……他也可以这么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