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深处的寒气像无数细针,扎得人骨头发疼。彭翎峰握紧腰间软剑,剑穗上的赤红流苏在壁火映照下微微颤动,他朝姜月华递了个眼色,两人足尖点地,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那间单独囚室前。
铁栏后的老者缓缓抬起头,浑浊的眼珠在看到姜月华剑穗的刹那骤然缩紧,枯槁的手猛地抓住铁栏,指节泛白:“那穗子……是仙门中人?”
“正是。”姜月华压低声音,“仙门揽月庭弟子姜月华外出历练,察觉到皇城异样特此调查。”
“调查?”老者自嘲地笑了,笑声嘶哑如裂帛,“老奴李德全,这条命早该埋在这污泥里了。国师布下的锁灵阵,除非……”他话音顿住,目光扫过姜月华眉心流转的月辉,“月族的小姑娘?难怪能避过外层的窥灵镜。”
姜月华指尖凝起一缕清冷月芒,轻轻覆在铁锁上:“前辈先随我们走,阵法我能暂时压制。”
“走不得。”李德全突然抓住彭翎峰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“你们可知这皇宫地基下镇着什么?是护佑大胤三百年的护国龙神!可三个月前龙气骤散,国师趁机引魔气入体,借星象术法把持朝政——他根本不是在查妖邪,是在找能破开龙神封印的钥匙!”
彭翎峰心头剧震:“封印?难道与九幽魔尊的传说有关?”
“不止是传说!”李德全喉间涌上腥甜,咳了两口血沫,“龙神镇守的,正是魔尊残魂与毕生修为凝结的宝藏!谁能得到,便能号令万魔!国师以为抓尽异灵者就能破阵,却不知……”他突然侧耳,地牢通道尽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,“他们来了!”
地牢深处的腐臭混着铁锈味,在壁火的摇曳中翻涌。阴影里陡然炸起一团浓黑魔气,黑袍人如鬼魅般现身,金丹巅峰的威压如巨石压顶,彭翎峰只觉喉头一甜,握枪的指节瞬间被压得发白——那杆家传的神火枪枪身烫得惊人,枪尖的烈焰却在这股威压下缩成了一团跳动的火星。
“筑基和金丹中期的两个娃娃,也敢来捋虎须?”黑袍人冷笑,指缝间渗出的黑雾落地成冰,在腐草上蚀出一个个黑窟窿,“李公公藏的后手,倒是比老身的骨头还脆。”
“月华,左翼!”彭翎峰猛地沉腰,将神火枪往地上一顿,枪尾砸在青石砖上迸出火星,火属性灵力顺着枪杆逆流而上,瞬间在他周身燃成半丈高的火墙。热浪灼得黑袍人下意识偏头的刹那,他已如离弦之箭窜出,枪尖烈焰暴涨,直刺对方下盘。
姜月华足尖在火墙上一点,身形化作一道银白流光,月之力在掌心凝成弯月形光刃,刃面映着壁火,竟折射出七八道虚影。“他魔气里裹着九幽寒气,惧至阳灵力!”清冷的声音刚落,她已绕至黑袍人身后,光刃带着破空声劈向其肩胛骨——那里正是魔气流转的薄弱处。
黑袍人反手挥出一道黑雾,与月刃相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“滋滋”声,黑雾遇月辉如滚油遇水般炸开,却又在刹那间重新凝聚,如活物般缠向姜月华手腕。“月族的小丫头片子,倒是比这火小子棘手。”他狞笑着侧身,避开彭翎峰的枪尖,另一只手猛地拍出,掌风里裹着淬毒的魔气,直取姜月华面门。
“当心!”彭翎峰回枪格挡,枪身与掌风相撞,竟被震得虎口开裂。他余光瞥见姜月华被黑雾缠住的手腕已泛出青黑,心头一急,突然想起方才李德全的话,猛地调转枪头,将灵力悉数灌注入枪尖,狠狠刺向黑袍人左脚脚踝——那里的魔气流转明显滞涩,像是旧伤未愈。
“噗嗤!”枪尖入肉半寸,黑袍人痛呼一声,周身魔气骤然紊乱。姜月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,月之力陡然爆发,掌心光刃化作万千银针,顺着黑袍人灵力紊乱的经脉逆流而上,直逼丹田。
“找死!”黑袍人怒吼着要引爆魔气同归于尽,囚笼里的李德全却突然用头猛撞铁栏,枯槁的声音撕破地牢的死寂:“他丹田有魔尊残魂封印!用月刃刺他膻中穴!”
姜月华毫不犹豫,指尖月针骤然合一,化作一柄寸许长的银锥,精准刺入黑袍人膻中。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,黑袍人身体如被抽空的皮囊般迅速干瘪,黑血顺着七窍涌出,落地化作腥臭的黑水,连骨头都被魔气蚀成了飞灰。
“快!”姜月华拽起脱力的彭翎峰,月辉在两人周身凝成透明屏障,“巡逻队的脚步声近了!”
铁栏后的李德全却没动,他看着两人,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光,像是燃尽前的回光返照。枯槁的手从怀中掏出块沾着血污的玉佩,隔着铁栏塞进彭翎峰手里——玉佩是暖玉所制,上面刻着的龙纹已被摩挲得发亮,显然是常年贴身之物。
“这是先皇赐的‘镇龙佩’,能开后宫望月台的机关。”他声音嘶哑,却字字清晰,“老奴是看着先皇长大的,当年他亲手把这玉佩塞给我,说‘德全啊,这皇宫的地基下有龙神护着,你得替朕看好它’。”
彭翎峰握着尚有余温的玉佩,指尖触到李德全掌心磨出的厚茧——那是常年执帚洒扫、侍奉君王磨出来的。他突然明白,这老太监不是困于地牢,是甘愿守在这里,用自己的命拖着国师,为后人争取时间。
“嘉贵妃被魔尊残魂侵体,国师只是她的傀儡!”李德全突然拔高声音,朝着通道深处喊,声音里带着决绝的笑意,“宝藏入口在后宫!想知道具体位置?来拿老奴的命换啊!”
“前辈!”彭翎峰眼眶发烫,想冲过去开锁,却被姜月华死死拽住。通道尽头传来密集的铁链拖地声,还有士兵的怒吼,显然追兵已至。
“走!”李德全猛地推了彭翎峰一把,铁栏被他撞得哐当响,“告诉外面的人,大胤的龙神还没睡死!先皇留下的江山,轮不到妖魔鬼怪来糟践!”
彭翎峰最后看了一眼那道缩在囚笼里的身影,老太监正背对着他们,用身体挡住铁栏,仿佛要用那把朽骨,为他们撑起最后一道屏障。他咬碎牙,转身跟着姜月华撞开暗门,身后传来囚笼破碎的巨响,还有李德全中气十足的痛骂,混着刀剑入肉的闷响,在潮湿的地牢里久久回荡。
“前辈!”彭翎峰眼眶一热。
“别管我!”李德全推了他一把,“后宫!记住一定要找到龙神眼!”
姜月华不再犹豫,拉着彭翎峰撞开地牢侧墙的暗门。身后传来囚笼破碎的巨响与李德全的痛呼,两人不敢回头,借着夜色翻出皇城死角,在外蛰伏的杨子睿和夏伟力见状随即制造动静,反向引开追兵。
“望月台。”姜月华勒紧缰绳,月辉在她眼底流转,“咱们必须进入后宫调查。”
姜月华绝不允许仙门庇佑的地界被魔气侵害,能一眼认出她剑穗的凡人,一定是曾经揽月庭信徒。
彭翎峰握紧那块温热的玉佩,:“先汇合,我们……”他话音未落,远处皇城方向已升起冲天火光。
马车内。
黄小权指尖刚捻起茶杯,右耳单侧的吊坠灵玉突然发烫,一道急促的灵力波动顺着经脉窜上来——是彭翎峰的千里传音。他猛地抬头,对上张璟殇询问的目光,沉声道:“鹿鸣,我们得走了。”
“这么快?”白鹿鸣正给黄小权续茶的手顿在半空,眼底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,“不多坐会儿吗?我还备了……”
“急事。”张璟殇不耐烦站起身,自然地牵过黄小权的手,指尖故意在他腕骨上摩挲两下,像是在盖章认证。他瞥了白鹿鸣一眼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:“白大人公务繁忙,就不叨扰了。”
黄小权被他拽着往外走,回头看了眼白鹿鸣僵在原地的身影,那身官服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。他刚想说句告辞,手腕就被张璟殇攥得更紧,耳边飘来一句低笑:“再看,把你眼睛蒙上。”
“幼稚。”黄小权嗔了句,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。
回到客栈时,彭翎峰正对着一张手绘的皇宫地图皱眉,姜月华坐在他身旁,指尖沾着朱砂,在地图上圈出几个红点。杨子睿和夏伟力刚换了身粗布衣服,显然刚从外面引开追兵回来。
“你们可算回来了!”彭翎峰抬头,眼底还带着厮杀后的红血丝,他把地牢里的遭遇一五一十说出来,从护国龙神讲到九幽魔尊的宝藏,从嘉贵妃被魔气侵体说到国师是傀儡,最后拍着桌子道:“那老太监拼了命给我们的玉佩,指明了宝藏入口在后宫,还提到了望月台和龙神眼!”
“会不会有诈?”张璟殇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。
姜月华直接开口,“他认出来了我剑穗,那是我师傅给我的,我想其他人应该不会知道我揽月庭的信物,除非他是我揽月庭的信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