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望着黄小权替张璟殇擦嘴角糖渍的手,忽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:“婉清,即日起晋封婉妃,为摇光殿一宫主位。”
黄小权的手猛地一顿,糖霜沾在指尖。张璟殇刚咽下去的桂花糕差点呛在喉咙里,猛地抬头瞪向皇帝:“你说什么?”
皇帝没看他,只定定望着黄小权:“摇光殿离养心殿近,方便你……为朕疗伤。”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,眼底却藏着另一层深意——如今国师眼线遍布,给她一个高位,反倒是最安全的屏障。
黄小权指尖的九彩神光悄然隐去,她垂眸屈膝:“那臣妾就谢陛下隆恩了。”心里却在叹气,这戏怕是要越演越真了。
张璟殇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却被黄小权暗中按住手背。他指尖的暖意透过布料传来,带着安抚的意味,他这才勉强压下怒火,只是看向皇帝的眼神依旧像淬了冰。
皇帝看着眼前的张璟殇,从他的服饰来看看得出他也是仙门的人,看来与他的婉妃倒是有一些什么啊。
正中午。
摇光殿新送来的礼品还带着新漆的味道,黄小权正对着铜镜试着妃位的朝服,姜月华端着茶进来,低声道:“小权,嘉贵妃来了,说是来给您道喜。”
黄小权透过铜镜看见自己颈间早已淡去的指痕,嘴角勾出一抹冷峭的笑。听说这嘉贵妃进宫两年,专宠不断,听说前几日刚以“梦魇”为由,杖毙了两个据说冲撞了她的宫女,此刻上门,哪里是道喜,分明是来立规矩的。
“请她进来。”黄小权很喜欢这样开撕的剧情,但是为了老二必须速战速决。
锦帘被掀开时,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,却掩不住底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。黄小权转过身,就见一个身着绯红宫装的女子倚在门框上,眉眼艳丽得像开在坟头的罂粟,眼角那颗朱砂痣红得发黑。
“妹妹这摇光殿,倒是比本宫的承乾宫素净多了。”嘉贵妃的声音娇得发腻,视线扫过黄小权身上的孔雀蓝朝服,忽然嗤笑一声,“刚封的妃位,就穿这么扎眼的颜色,妹妹倒是不懂宫里的规矩。”
黄小权抬手抚了抚衣襟,九彩神光在指尖凝成细不可察的丝线:“姐姐说笑了,陛下赐的料子,臣妾不敢不用。倒是姐姐,这胭脂水粉里掺了西域的‘蚀骨香’,闻多了可是会伤肺腑的。”
嘉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眼底闪过一丝戾气,快得像毒蜘蛛吐丝。她原想给这新人一个下马威,却没料到对方竟能识破她用蛛毒调和的香料。
“妹妹懂得还真多。”嘉贵妃拢了拢鬓发,指甲在袖中悄然变长,泛着青黑色的光,“改日有空,姐姐再陪妹妹好好聊聊这些‘香料’的学问。”说罢转身就走,裙摆扫过门槛时,留下一道极淡的蛛丝,在日光下闪着冷光。
姜月华待她走远,才低声道:“那是蜘蛛精,怕是修了三百年的黑寡妇,难怪身上总有股子腥气。”
黄小权捻起那道蛛丝,指尖火光一闪,蛛丝瞬间化为灰烬:“她来探我的底,倒是省得我们去找她了。”
暮色降临时,彭翎峰借着送晚膳的由头溜进了永寿宫偏殿。他刚摘了太监帽,姜月华就递过一杯热茶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,带着微凉的触感。
“你的手怎么这么烫?”姜月华蹙眉,“是不是又动用灵力了?”
彭翎峰接过茶盏,暖意顺着掌心漫开,他低声道:“扫御花园时撞见只魇魔,顺手烧了。”他没说那魇魔临死前化作黑烟,竟往长春宫的方向飘去了。
黄小权看着他脖颈处被衣领遮住的吊坠,那是枚暗红色宝珠镶刻火焰纹的坠子,此刻正隐隐发烫。“魔尊有动静了?”
彭翎峰点头,指尖在桌案上画出长春宫的方位:“方才吊坠突然发烫,指引我往这边来。而且我发现,宫里的魔气虽散落在各处,却都隐隐朝着长春宫汇聚,像有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。”
张璟殇凑过来看:“皇后的寝宫?你怀疑太子藏在那儿?”
“不仅是太子。”彭翎峰的指尖在火焰纹坠子上摩挲,“那处的魔气比养心殿更隐蔽,带着股……龙涎香混着血腥的味道,不像是皇帝身上的,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镇压着。”
姜月华忽然开口:“今日我去御膳房取点心,听见太监们议论,说皇后半年前大病一场后,就再没踏出过长春宫,连晨昏定省都免了。”她看向彭翎峰,眼底藏着担忧,“你要去查,可得万分小心,皇后宫里的侍卫,比养心殿还多三倍。”
彭翎峰抬眸望进她眼里,那点担忧像火星落在他心头,烧得暖烘烘的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点平日里少见的温和:“放心,我这太监服还能穿些日子。”
子夜的长春宫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。彭翎峰缩在假山后,看着巡逻侍卫的刀光映过宫墙,墙头上的琉璃瓦泛着青黑色,像是蒙了层陈年血垢。
脖颈间的吊坠突然剧烈发烫,烫得他差点按住脖子。他借着月光低头,坠子上的火焰纹正发出暗红的光,指向宫殿东侧的角门——那里的守卫比别处少了一半,却隐隐有阵法波动。
他指尖凝出一缕火灵力,顺着地砖的缝隙探过去,触到一道冰冷的屏障。那屏障上缠着的魔气与别处不同,带着股生涩的、像是被强行驯服的暴戾,更像是……用活人精血喂养的禁制。
彭翎峰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想起皇帝说的“太子早夭”,想起黄小权脖颈上的指痕,想起嘉贵妃袖中那青黑的指甲——这皇宫深处藏着的,恐怕不只是一个太子,而是一场用无数人命铺成的阴谋。
他悄悄退回到阴影里,将那道角门的位置刻在心里。转身时,却看见姜月华的身影立在宫道尽头,手里提着个食盒,显然是担心他,悄悄跟了过来。
月光落在她脸上,映得她睫毛像沾了霜。彭翎峰快步走过去,将自己的太监帽扣在她头上:“夜里风大,怎么来了?”
姜月华仰头看他,帽檐压得低,只露出小巧的下巴:“给你带了些糕点,御膳房新做的杏仁酥。”她顿了顿,伸手替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襟,“翎峰,别硬来。”
他握住她微凉的手,指尖的火灵力悄悄渡过去一丝暖意:“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,交叠在青石板上,像极了此刻纠缠不清的棋局。而长春宫深处,一道暗门悄然打开,黑气顺着门缝蜿蜒而出,在月光下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,转瞬又消散在风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