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小权啃着糖葫芦,眼睛却在城郭间扫了个遍——街尾的老货郎歪在板车边,露在外的胳膊上红疹子连成了片,枯瘦的手抓得袖口都磨出了毛边;巷口的绣娘蹲在门槛上,原本灵动的指尖攥着帕子捂嘴咳嗽,绣了一半的海棠帕子掉在地上,沾了泥也懒得捡;连最闹腾的顽童都缩在自家门后,蔫头耷脑地扒着门框,手里的糖人化了黏在掌心,也只皱着眉哼唧两声,连哭的力气都没了。
空气里飘着细碎的呻吟,混着风里带来的药味,瞧着真有几分“人间惨状”的模样。黄小权眼珠一转,突然“哎呀”一声,把糖葫芦往彭翎峰手里一塞,转身就往宫里跑,跑两步还故意踉跄一下,像是被眼前的光景惊得腿软。
“不得了!出大事了!”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又脆又急,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宫道,“宫外百姓都病了!头疼得直撞墙,身上痒得打滚!这可怎么好啊!”
他这一喊,摇光殿外洒扫的宫人、捧着茶盏路过的内侍全围了过来。有小宫女怯怯问:“婉妃娘娘,您说的是真的?今早还见街口卖豆腐脑的张婶摆摊呢……”
黄小权猛地停脚,小手往眼角一抹——指尖沾着的糖葫芦糖霜蹭出点湿痕,眼眶却故意憋得通红,鼻尖也泛着粉,抽噎着说:“还能有假?我刚在城门口看得真真的!张婶怕是也倒了……那疹子起得吓人,红一片肿一片,咳嗽声隔着一条街都听得见……”他越说越“激动”,干脆蹲在地上,肩膀一抽一抽的,声音带着哭腔,“他们疼得直哼哼,有的连水都喝不下……我、我看着心里像被针扎似的!”
这模样哪像个修仙人,倒像个见了惨事急得没办法的小丫头。有老嬷嬷赶紧蹲下来扶他:“娘娘快起来,地上凉。您心肠软,见不得这个,可也别伤了自个儿身子。”旁边的小太监也附和:“是啊娘娘,这事该报给陛下,您别着急。”
黄小权被扶起来,故意让袖子蹭过脸颊,造出“泪湿衣襟”的假象,抽噎着往养心殿去,边走边嘟囔:“报给陛下哪里够……百姓遭罪呢……我、我懂点医术,说不定能帮上忙……可我一个人去,他们会不会不信我啊……”
这话半真半假,却像根软刺扎在宫人心上——婉妃娘娘是贵人,竟肯为百姓亲去冒险,还怕百姓不信,这心肠也太软了!众人看着他红着眼圈往前走的背影,都在心里叹:真是位菩萨似的娘娘。
万灵乾坤袋里,张璟殇早把外面的动静听了个真切。他看着小权蹲在地上装哭,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指尖凝着的灵力都软了。他知道这小机灵鬼是在演戏,可看他故意憋红的眼尾、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,又忍不住心疼——装哭多累?还得拿捏着分寸,既要让人信,又不能露破绽。他轻轻敲了敲乾坤袋内壁,用灵力传声:“别太使劲,回头嗓子哑了,我给你买润喉的水果。”
黄小权心里“噗嗤”一笑,面上却哭得更“伤心”,脚步踉跄地撞进了养心殿。
皇帝正捏着军营送来的急报,见他红着眼圈闯进来,裙摆上还沾了点尘土,刚要开口,黄小权“噗通”就跪了——膝盖磕在金砖上“咚”一声,脆生生的,听得旁边侍立的老太监都一哆嗦。
“陛下!”他仰起脸,两颗泪珠终于“挤”了出来,顺着脸颊往下掉——为了逼真,他偷偷掐了把自己大腿,疼得眼尾都红了,“臣妾方才在城门口看见……看见百姓都病了!跟军营里的弟兄一个模样!头疼、起疹子,连咽口水都疼!有个老丈疼得直往墙上撞,臣妾拉都拉不住……”
他说着,眼泪掉得更凶,拿手帕捂着脸,声音闷闷的,还带着抽气:“臣妾……臣妾虽是深闺妇人,可也跟着师父学过几年医术,想着出宫去给他们看看,哪怕开两副缓解疼痒的方子也好……可臣妾人微言轻,又是女子,百姓怕是不肯信……而且那病邪性,臣妾一个人……一个人也怕应付不来……”
他偷瞄了眼皇帝,见对方没立刻应,又往地上趴了趴,声音带着哭腔:“求陛下……求陛下陪臣妾去一趟吧!有陛下在,百姓见了真龙天子,心里先安了一半;臣妾有陛下撑腰,也敢放开手脚诊治……就算治不好,能陪着他们,让他们知道陛下心里记挂着他们,也比让他们孤零零遭罪强啊!”
那模样,活像受了天大委屈又一心为民的小媳妇,连站在旁边的老太监都偷偷抹眼角——谁不知婉妃娘娘是心地善良的人?哪用得着给百姓治病?这分明是心疼百姓,又怕自己镇不住场面,才求陛下给百姓撑底气啊!
皇帝放下急报,看着地上哭得“梨花带雨”的小身影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皇后早跟他通过气——婉妃倾慕皇上要借军营的事扳倒国师,正缺个由头让皇帝出宫稳定人心,黄小权这出“义诊”,来得正好。既显得皇帝仁厚,又能让百姓瞧见皇恩,把散了的龙气往回拢拢,一举两得。
皇后自然没有告诉皇帝婉妃的真实身份,只说了婉妃真心爱慕皇帝,真心为了百姓。
他故意沉下脸,语气却软:“你这孩子,逞什么能?邪病凶险,万一沾到你身上怎么办?”
黄小权一听,哭得更带劲了,帕子都湿透了半块:“陛下!百姓也是您的子民啊!他们疼得哭,臣妾听着心里堵得慌……就算有凶险,臣妾也想试试!求陛下成全!”
皇帝“叹了口气”,起身走下龙椅,伸手把他扶起来,还替他擦了擦眼泪——指尖触到那点湿润,忍不住在心里笑:这小机灵鬼,眼泪倒真挤出来了。
“罢了罢了,”他故作无奈,“你既有这份心,朕岂能不陪你?传旨,备驾,随婉妃娘娘出宫义诊。”
黄小权被扶起来,还“抽噎”着谢恩:“谢陛下……陛下圣明……”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眼底的笑意,他偷偷弯了弯嘴角,又赶紧绷住,继续用帕子捂着脸,装出“喜极而泣”的模样。
万灵乾坤袋里的张璟殇松了口气,指尖凝出颗裹着蜜香的润喉灵珠,悄悄送出去,落在黄小权袖中,不过那皇帝摸了小权的脸这笔账他记下了。
殿外的宫人早把里面的动静听了个大概,见陛下扶着哭红眼睛的婉妃出来,都围上来伺候。有小宫女低声议论:“婉妃娘娘心真善,为了百姓求陛下出宫呢。”“可不是嘛,又美又心善,陛下待她也好,真是天作之合。”
黄小权靠在皇帝身边,听着这些话,偷偷掐了把皇帝的袖子——意思是“戏演完了,接下来看你的”。皇帝捏了捏他的手,低声回了句“机灵鬼”,面上却端着仁君的威仪,朗声道:“摆驾,去西街义诊。”
只有彭翎峰、姜月华和姜月璃站在远处,看着黄小权被皇帝护着往外走,还在偷偷用帕子角蹭眼角,仨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——这小祖宗,演起戏来谁都骗得过。只是他们都清楚,这一出“义诊”,明着是救百姓,暗着是争龙气,国师大人怕是沉不住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