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小权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,几乎细不可闻,搭在他腕上的彭翎峰指尖一颤,只觉那脉搏轻得像风中残烛,稍不留神就要彻底熄灭。“小权……小权你撑住!”彭翎峰声音发紧,喉结滚动着却挤不出更多话,他想探向黄小权的鼻息,手都在打颤——那气息凉得吓人,哪还有半分活人的温煦。
张璟殇半跪在地,膝盖陷在碎裂的青石里,他死死攥着黄小权的手,那只手正一点点失去温度,从指腹凉到掌心,再顺着手臂往心口蔓延。“别冷……小权你别冷啊!”他嗓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眼泪砸在黄小权手背上,滚烫的泪滴落在冰凉的皮肤上,竟像要被瞬间冻住。不远处,九幽魔蛟还在低低喘息,残破的鳞甲下渗着黑血,可它那双浑浊的眼仍死死盯着这边,明明已是强弩之末,却还透着噬人的凶光。张璟殇恨得牙痒,胸腔里像堵着烧红的烙铁,他想爬过去补上最后一击,可浑身骨头像散了架,稍一动弹就疼得眼冒金星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怪物,连骂一声的力气都没有。
就在这时,黄小权眉心忽然亮起一点微光,那光芒越来越清晰,是个淡青色的云纹印记,正是出发前永生阁阁主萧逸尘——他们那位半步仙人的萧师叔,临走前按在黄小权眉心的保命符。印记闪烁间,一缕缕淡青色的灵力从黄小权身体里浮了出来,初时像薄雾,渐渐聚成流岚,缓缓往四周蔓延。
张璟殇先觉出异样,那灵力拂过手臂时,原本撕裂般的疼竟轻了几分,四肢百骸里像浸了温水,僵麻感慢慢退去。他猛地抬头,见彭翎峰和姜月华也愣住了,杨子睿正低头看着自己被魔蛟尾扫伤的腿,那里的血痕竟在灵力萦绕下渐渐收住,连淤青都淡了些。更远处,昏迷在石柱旁的夏伟力几人忽然动了动,夏伟杰睫毛颤了颤,缓缓睁开了眼,李鑫国咳嗽两声,撑着地面坐了起来——竟是都被这灵力唤醒了。
“灵力……是萧师叔的灵力!”姜月华又惊又喜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众人齐齐看向黄小权,只见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,竟慢慢浮起一丝浅红,搭在他腕上的彭翎峰猛地吸气:“有温度了!他的手暖起来了!脉搏……脉搏有力了!”
张璟殇再也忍不住,俯下身将黄小权轻轻搂在怀里,眼泪汹涌而出,这次却不是绝望的哭,是劫后余生的颤抖:“你个臭小权……吓死我了……吓死我们了……”彭翎峰别过脸抹了把泪,杨子睿望着那淡青色的灵力,嘴角止不住地上扬,连刚醒的夏伟力几人,看着这一幕也红了眼眶。
而殿内,人皇和白鹿鸣一直贴着门板屏息听着。方才九幽魔蛟狂性大发时,他们这些凡人身无灵力,只能躲进殿内,心却揪得像要裂开。直到外面的嘶吼声停了,只剩下隐约的人声,两人对视一眼,才猛地推开门冲出来。
白鹿鸣一眼就看到被张璟殇抱着的黄小权,见他脸色虽仍虚弱,却不再是之前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,嘴唇动了动,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黄小权的脸颊,那温度虽浅,却真实存在。他喉结哽了哽,别开脸时,眼眶已红得厉害——这孩子可是他心心念念三十载的伙伴啊,他占据了白鹿鸣的心,时刻都在挂念。
人皇站在殿门口,目光扫过四周。断壁残垣,碎石遍地,远处的宫墙塌了大半,原本光洁的玉阶染着血污,这曾是他治下最繁盛的宫城,此刻却残破得像座废墟。他攥紧了拳,指节泛白,望着这片狼藉,又看了眼渐渐缓过来的张璟殇众人,和他的“婉妃”,声音沉而有力:“今日之伤,我记下了。待此间事了,朕必重整家园,护这天下,再不让妖邪放肆!”风从残破的宫阙间吹过,带着灵力的暖意,也带着几分沉甸甸的决心,缓缓散开。
黄小权的睫毛颤了颤,像沾了露的蝶翼,缓缓掀开一线。起初眼神还是蒙的,望着头顶碎裂的穹顶,好半天才聚起焦点,喉间轻咳了一声,带着刚醒的沙哑:“水……”
“醒了!小权醒了!”张璟殇最先反应过来,忙扶着他后背想让他靠得舒服些,又转头朝彭翎峰急喊,“快!水!”
话音刚落,黄小权胸口忽然亮起两道光。一道是暖白的,像揉碎了月光,从他衣襟里浮出来,竟是支通体雪白的短笛,笛身莹润,原是素净无纹的,此刻却绕着几缕淡金色的云纹,比先前更显灵动——正是他亲手炼制的鹿鸣笛。另一道是清碧色的,泛着温润的玉光,悬在他身侧,琴身修长,弦如冰丝,正是神器凤吟琴。
两件法器悬在他周身,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浮动,鹿鸣笛顶端忽然闪过一点九彩流光,虽淡,却看得真切。彭翎峰端着水过来,见了这景象顿住脚,惊讶道:“鹿鸣笛……好像不一样了?”
黄小权靠在张璟殇怀里,喝了两口温水,喉咙舒服些了,抬眼看向悬着的鹿鸣笛,指尖虚虚碰了碰,那笛竟似有灵般往他手边凑了凑。他轻笑一声,声音还软着:“它……好像跟着我遭了这劫,反倒长了灵性。”
“先前哪有这些金纹?”白鹿鸣也凑过来,仔细打量着鹿鸣笛,“先前你炼它时,我瞧着还是雪白雪白的,就笛孔泛点光,这纹路是刚冒出来的?”
黄小权点点头,试着调动了一丝灵力往鹿鸣笛里探。刚一触到,鹿鸣笛忽然嗡地轻颤一声,周身瞬间炸开柔和的九彩光晕,虽不刺眼,却亮得真切,连带着他身上的神光都仿佛被托了起来,原本虚弱的气息竟稳了几分。
“这是……放大神光威力?”姜月华看得清楚,惊道,“先前你用鹿鸣笛时,神光虽强,却没这般明显的增幅,这是真进化了?”
“许是刚才保命符的灵力涌进来时,它替我挡了些魔气,又吸了师傅的仙力,竟就这么淬了阶。”黄小权抬手抚上鹿鸣笛,指尖触到那温润的笛身,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比以往更充沛的灵力,“师傅帮我炼制之时用了百年玉髓和晨露精魄,原想着能助我凝神就行,没成想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凤吟琴忽然轻轻拨响一声,清越如泉水滴石,琴身碧光流转,竟往鹿鸣笛凑了凑,像是在回应。张璟殇看得新奇,忍不住道:“你这两件宝贝,倒像是一对儿了。刚才你昏着时没见它们出来,你一醒就冒出来护着,比我还急。”
黄小权被他逗得弯了弯眼,刚想笑,胸口又有些发闷,轻咳了两声。白鹿鸣忙拍了拍他后背,嗔道:“刚醒就别多说话,也别乱调动灵力。萧师叔这保命符是真厉害,不仅救了你,还顺带养了你的法器,待你好全了,可得好好给你师傅修封谢信。”
“嗯,记下了。”黄小权点头,眼神扫过周围的人,见夏伟力他们都醒着,只是脸色还有些白,又看向远处奄奄一息的九幽魔蛟,轻声问,“那怪物……还活着?”
“剩口气了,动不了。”彭翎峰道,“你先歇着,等咱们缓过劲,再料理它。你能醒过来,比什么都强。”
黄小权应了声,又看了眼悬在身侧的鹿鸣笛,那九彩光晕渐渐收了,只留笛身的金纹还淡淡闪着,像嵌了细碎的金箔。他心里暖烘烘的——这笛子是他在仙界的陪伴,他一个人在永生阁修炼幸好有鹿鸣笛陪伴,如今跟着他历了险,反倒成了更得力的帮手,倒像是……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