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,阮铃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阮念身上。
每天天不亮,她就去溪边打水,用魔族的灵力将水温和,给阮念擦脸;早餐是用妖界的“玉谷米”熬的粥,她会细细地把粥熬成糊状,怕阮念咽着;上午阳光正好时,她会抱着阮念坐在桃树下,给她讲魔界花园里的趣事——她从不说仙门的事,也不提萧逸洋,只捡那些轻松的话说,看着阮念听得咯咯笑,她的心里就像被暖流填满。
阮念也很喜欢这片山谷,每天都会拉着阮铃的手,在谷中慢慢走。
他会追着蝴蝶跑,会蹲在溪边看小鱼,还会把掉在地上的桃花瓣捡起来,小心翼翼地夹在阮铃给他缝的小布包里。只是偶尔,他会突然停下脚步,小手捂着胸口,轻轻咳嗽几声,脸色也会变得苍白。每当这时,阮铃都会立刻把他抱起来,用掌心贴着他的后背,渡入一丝温和的魔气——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法子,既不敢用太多魔气刺激他,又怕他难受。
“娘亲,我没事。”阮念会用小胳膊搂着阮铃的脖子,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,声音软软的,“就是有时候,胸口会暖暖的,又有点疼。”
阮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她轻轻拍着阮念的背,眼眶泛红:“念念不怕,娘亲会治好你的。”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心里有多慌——她能感觉到,阮念体内有一股陌生的灵力,和她的魔气隐隐相冲,只是这股力量很微弱,她暂时找不到根源。
这天清晨,阮念又咳了起来,比以往更严重些,甚至咳出了一点血丝。
阮铃吓坏了,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,才让他重新睡着。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,她再也坐不住了——她记得昨天在谷外看到过一种“紫心草”,据说能镇住紊乱的灵力,或许能帮到念念。
她小心翼翼地给阮念盖好被子,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,然后拿起药锄,匆匆往谷外走去。
妖界的晨雾还没散,林间的空气湿冷,阮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目光紧紧盯着地面,寻找紫心草的影子。就在她终于在一块岩石下发现几株紫心草,弯腰准备采摘时,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:
“阁下若是为孩童寻药,这紫心草怕是无用。”
阮铃猛地回头,手瞬间握紧药锄,指尖凝聚起魔气——她没想到会在妖界遇到其他人,而且对方的气息很强大,绝不是普通的小妖。
只见不远处的老槐树枝桠上,斜坐着一个穿淡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。袍子上绣的不是俗常牡丹,而是妖族特有的“缠枝照夜牡丹”,暗纹在晨雾里泛着极淡的银辉,那是只有妖族皇室才能用的纹样。他
腰间悬着块羊脂白玉牌,牌面雕着一朵盛放的牡丹,花瓣边缘缠着细细的金线,隐隐有温润的妖力流转——那玉牌她后来才知道,是上一任妖主临终前亲手交给他的,牌芯嵌着妖族的“护族魂晶”,能感知整个妖界的安危。
男子长发没束紧,几缕墨色发丝垂在脸颊旁,手里还把玩着一片翠绿的槐树叶,指尖轻轻捻动,树叶就化作了一只迷你的翠色蝶妖,振着翅膀在他掌心打转。
他见阮铃看来,也不慌,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,身形便如柳絮般飘落在地,落地时连草叶都没压弯。
走近时,阮铃才闻到他身上的香气——不是脂粉味,是混合了牡丹、木槿和某种草药的清苦香气,温和却不张扬,像雨后的妖界花圃。
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锄上,又扫过她衣角沾着的桃花瓣,语气依旧平和:“紫心草性烈,能镇压制服魔气,却会激化孩童体内本就紊乱的灵力。阁下的孩子,是不是每次咳完,指尖会泛一点淡白?夜里还会踢被子,总说心口闷得慌?”
阮铃的瞳孔骤然一缩——这些细节,连她有时都会忽略,对方竟能说得分毫不差。她攥紧药锄的手微微发颤,戒备地问道:“你是谁?为何会知道这些?”
“在下花满楼,是这妖界的妖主。”男子坦然颔首,没有丝毫隐瞒,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牌,“这是妖族的‘镇族玉牌’,不会有假。方才路过时,见你身上裹着极淡的魔气,却在寻能调和灵力的草药,又闻你身上有孩童的奶气和病气,便猜你是为孩子寻药。我早年跟着师傅学过些医术,专攻异种灵力调和,或许能帮上忙。”
“妖主?”阮铃的心沉得更厉害。她原想在妖界隐姓埋名,却刚落脚就撞上了族群首领。
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指尖的魔气又浓了些,可转念想到木屋里还在昏睡的阮念——若是错过了这个懂医术的妖主,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救儿子的办法。
纠结间,她终是松开了药锄,指尖的魔气缓缓散去,语气也软了些:“我叫阮铃,带小儿在此避世。小儿确实如你所说,身子弱得很……若妖主真能帮忙,阮铃感激不尽。”
花满楼见她松了戒备,眼底的笑意深了些,抬手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阮姑娘不必多礼。医者仁心,不分仙魔妖。你且带路,我去看看孩子。”
两人往桃雾谷走时,林间的小妖们见了花满楼,都纷纷收敛了气息——兔妖缩回了洞穴,蝶妖停在枝头不敢动,连平时最调皮的猴妖,都抱着树干乖乖看着。
阮铃看在眼里,才知这妖主看似温和,在妖族里却极有威严。可他对她说话时,依旧是温和的语气,路过一片月见草时,还会弯腰摘下一朵,递给她:“这花的汁液能安神,晚上给孩子擦在耳后,能睡得安稳些。”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红珊瑚草,“那草补血,熬粥时放一点,味道不苦,孩子容易接受。”
他说起草药时,眼神格外认真,指尖会轻轻拂过草叶,像在和草木对话——后来阮铃才知道,花满楼的本体是一株千年牡丹,天生能与植物沟通,妖族的很多草药,都是他亲自培育的。
回到木屋时,阮念还在睡,眉头皱得紧紧的,小脸白得像纸。花满楼没立刻靠近,先站在门口观察了片刻,又问阮铃:“孩子出生时,有没有过灵力暴走的情况?你带他离开仙门时,有没有遇到过灵力波动剧烈的地方?”
阮铃仔细想了想,摇了摇头:“出生时很健康,哭声也亮。离开仙门时,只路过一片魔气稀薄的森林……我曾用自己的魔气帮他调理,可每次渡完,他都会咳得更厉害。”她没提萧逸洋,也没说仙魔混血的事——那是她心底最不敢触碰的伤疤,连提起都觉得疼。
花满楼点了点头,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。盒子是用“通灵木”做的,打开时,里面躺着一朵通体透明的花,花瓣上刻着细密的金色纹路,像藏着星光。“这是‘通灵花’,是我用本体的灵力培育的,能映出人体内的灵力流转。”他说着,小心翼翼地将通灵花放在阮念的胸口,指尖凝起一丝淡绿色的妖力——那妖力格外温和,落在阮念身上时,阮念的眉头竟轻轻舒展了些。
随着妖力注入,通灵花缓缓绽放,金色纹路亮起,在半空中映出一道淡淡的光痕——那是阮念体内的灵力轨迹。
原本该是一条顺畅的光带,此刻却分成了两股:一股是淡紫色的魔气,沿着经脉缓缓流动,带着阮铃的气息;另一股是银白色的仙气,藏在丹田附近,像条倔强的小蛇,时不时就会撞向魔气。每撞一次,半空中的光痕就会颤一下,阮念的嘴角也会溢出一点血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