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天阁的白玉殿宇悬浮在仙族云海之上,殿外仙鹤盘旋,檐角垂落的鎏金铃铛随山风轻响,本该是仙雾缭绕的清净之地,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压抑。
阮铃站在殿门前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——那处还残留着阮念昨日给她系上的海棠结,丝线柔软,却压得她心口发沉。
白曜护在她身侧,银色铠甲上的魔纹仍泛着淡光,他警惕地扫过殿内侍立的仙卫,低声道:“公主姐姐,若他敢对你不敬,我立刻带你走。”
阮铃没说话,只是抬眼望向殿内。只见殿中最高的玉阶之上,一名身着赤金镶白纹法袍的男子正垂眸翻阅卷宗,墨发用九龙玉冠束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线条冷硬的下颌。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仙气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殿内灵气流转,正是如今仙族最受尊崇的九天真君——萧逸洋。
“大哥,阮铃姐姐来了。”萧逸尘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萧逸洋缓缓抬眼,目光扫过阮铃时,没有半分波澜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仙者。他放下卷宗,指尖的金色灵力轻轻拂过案上的玉册,语气平淡无波:“逸尘,你可知私带魔族之人入永生阁,是犯了仙族戒律?”
“逸洋……”阮铃的声音先于意识响起,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她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,眉眼依旧如当年般俊朗,可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威严,没有半分熟悉。
萧逸洋的眉头骤然皱起,目光落在阮铃周身若隐若现的魔气上,瞳孔猛地收缩——那是圣魔功法的气息!是当年屠戮他父母的九幽魔尊同源的力量!
“嗡——”金色的灵力瞬间从萧逸洋体内爆发,殿内的仙气剧烈翻涌,玉阶两侧的烛火被灵力掀起的气浪吹得猎猎作响。他猛地站起身,赤金法袍无风自动,指尖凝聚出一团灼热的金色火焰,火焰中隐约浮现出龙形虚影,正是九天阁的镇阁秘法“九天焚魔诀”。
“是你!”萧逸洋的声音陡然变冷,带着彻骨的恨意,“九幽魔尊的余孽!你身上的魔气,和当年杀我父母的凶手一模一样!”
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:年幼的他躲在假山后,看着黑色的魔气吞噬父母的仙泽,母亲最后朝他伸出的手,父亲为了护他而碎裂的仙剑,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与此刻阮铃身上如出一辙的魔息……
“不,逸洋,你听我解释!”阮铃脸色惨白,她没想到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,她想靠近,却被金色火焰的热浪逼得后退一步,“当年的事不是我外祖父的本意,仙魔大战本就有误会……”
“误会?”萧逸洋冷笑一声,指尖的金色火焰骤然暴涨,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金色火龙,火龙张开巨口,喷出滚烫的火焰,朝着阮铃扑去,“我父母的命,仙族十二位长老的命,在你眼里只是误会?今日我便替天行道,斩了你这魔族余孽!”
“公主姐姐!”白曜猛地挡在阮铃身前,周身魔气暴涨,凝聚成一面黑色的魔盾。可金色火龙的力量远超他的预料,魔盾瞬间被火焰灼烧得“滋滋”作响,黑色的魔气不断被蒸发,白曜的手臂青筋暴起,嘴角溢出一丝黑血。
“小白,让开!”阮铃一把将白曜推开,她没有动用圣魔功法反击,只是站在原地,望着那条扑来的金色火龙,眼底蓄满了泪水。她怎么能对萧逸洋动手?哪怕他已经不记得她,哪怕他要杀她。
就在金色火龙即将触及阮铃的瞬间,萧逸洋的手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,火龙的动作骤然停滞,金色的火焰竟微微黯淡了几分。
他眉心紧蹙,心口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——眼前这女子的眼神,为何让他如此心悸?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,在他遗忘的角落疯狂叫嚣。
“大哥,住手!她是阮铃姐姐啊!是你当年爱入骨髓的人!”萧逸尘见状,连忙扑上前,风雅剑上的白色霜花暴涨,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风墙,挡在阮铃身前。
风墙与金色火龙相撞,发出“轰”的巨响,白色的风与金色的火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道混乱的能量漩涡。
“爱?”萧逸洋猛地回过神,眼中的迟疑被更深的恨意取代,他猛地加大灵力输出,“我怎会爱上魔族余孽!是她的魔气影响了我的心智!今日必斩不饶!”
可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——萧逸洋指尖的金色火焰突然开始变黑,原本纯净的仙气中混入了一丝浑浊的魔息,火焰的温度骤然升高,带着一股吞噬一切的暴戾。他周身的金色仙气也开始扭曲,渐渐染上暗黑色,瞳孔中浮现出细密的血丝。
“不好!大哥要走火入魔了!”萧逸尘脸色骤变,他瞬间认出这是仙族修士因爱恨交织、灵力失控导致的“焚心劫”——爱的越深,被仇恨压制时,灵力反噬就越猛烈,稍有不慎便会堕入魔道,神智丧失,永世不得超生。
暗黑色的火焰瞬间挣脱风墙的束缚,化作无数道黑色火刃,朝着殿内众人射去。
戚十一连忙举起冷月剑,清冷的月华剑气凝聚成一面光盾,挡住了部分火刃,可剩余的火刃还是划伤了她的手臂,鲜血瞬间渗出。花满楼指尖的藤蔓疯狂生长,缠绕住白曜和阮铃,将他们拉到安全地带,可自己的肩头还是被火刃擦过,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。
“你疯了吗?萧逸洋!”戚十一没好气骂道。
最危险的是阮铃——一道暗黑色的火刃绕过风墙,朝着她的心口射去。萧逸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,他想收回灵力,却发现体内的暗火已经不受控制,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刃逼近。
“阮铃姐姐!”萧逸尘嘶吼一声,他猛地转身,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青色光芒,永生阁的秘法“生生不息诀”瞬间发动。无数道青色的风灵力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,轻轻托住阮铃的身体,将她带离火刃的轨迹,同时,无数道细小的青色光丝朝着殿内众人飞去,落在伤口上,瞬间止住了流血,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紧接着,萧逸尘手持风雅剑,猛地朝着萧逸洋斩去——不是攻击,而是用剑身上的霜花凝聚成一道冰冷的风刃,斩向萧逸洋周身的暗黑色火焰。“大哥,醒醒!你看看她!你真的要杀了她吗?”
风刃斩断了部分暗火,萧逸洋的动作一顿,他看着阮铃苍白的脸,看着她眼中未落下的泪水,心口的抽痛越来越剧烈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记忆的封印。可暗火已经侵蚀了他的识海,他疯狂地嘶吼着,再次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色火球,朝着阮铃砸去。
阮铃看着眼前失控的萧逸洋,看着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白曜、花满楼和戚十一,看着拼命阻止兄长的萧逸尘,终于明白——她的存在,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。
萧逸洋因她走火入魔,仙魔两界因她剑拔弩张,她若留下,只会引发更大的战火。
一滴带着黑色魔气的泪水从阮铃眼角滑落,滴在地上,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。她看着萧逸洋,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一个字——或许,永别才是最好的结局。
“公主姐姐!”白曜察觉到她的意图,想要扑过去,却被花满楼拉住。
阮铃周身的魔气瞬间暴涨,黑色的魔息如同潮水般包裹住她的身体,圣魔功法的隐匿之力被她催动到极致。“逸尘,照顾好念念……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,随着魔气的涌动,身体渐渐变得透明。
黑色火球砸来时,阮铃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空气中,只有一缕淡淡的海棠花香,还残留在殿内。萧逸尘连忙催动灵力探查,却发现圣魔功法的气息如同融入深海的墨滴,彻底消散在三界的灵气中,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到半分痕迹。
“阮铃姐姐!”萧逸尘颓然地跪倒在地,风雅剑掉落在玉阶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暗黑色的火焰失去了目标,渐渐平息,萧逸洋体内的魔气也被萧逸尘趁机用“生生不息诀”压制住,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倒在玉椅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阮铃消失的方向,心口的抽痛依旧,却再也想不起任何关于她的记忆,只留下一片莫名的荒芜。
白曜握紧了拳头,黑色的魔气在他掌心萦绕,眼中满是不甘:“公主姐姐……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!”
花满楼看着殿内狼藉的景象,看着众人脸上的悲伤,轻轻叹了口气:“圣魔功法隐匿无双,她若想藏,没人能找到。或许……这对她,对三界,都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戚十一抚摸着手臂上的伤口,望着窗外的云海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——她知道,阮铃这一消失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,而萧逸洋与她之间的爱恨纠葛,也终究成了一场无解的焚心劫。